蘇錦他們都退出了亭子,獨留下林鸞和李溫煦兩人。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是李溫煦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麼多年來你過的可好?”
“我過的好不好,小舅舅想必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林鸞開口就是得罪人的話。
李溫煦看著垂著頭盯著手指的林鸞,歎了口氣,眼眸中是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你在怨我當年不辭而別。”
“林鸞豈敢。”
林鸞心中一澀,眼眶就濕了。
十三年前,一夕之間,娘親病故,小舅舅失蹤,周遭天翻地覆,她怎麼能不怨!雖她有前生記憶又如何,她這輩子總是他們的親人,如今世上與她血脈相絆的也隻有他們幾人。她把他們記在心裏,他們呢!僅僅隻是把她當做了一枚棋子!
“十三年前,是我錯了。”
良久,李溫煦才緩緩道,語氣中釀滿了苦澀和愧疚。
林鸞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緊攥著手心,指甲嵌進了肉裏,一絲絲鮮血浸了出來。
李溫煦急忙拉開她的手,看見手心裏的血印子,嗬斥道:“你這丫頭,有氣朝我出就是了,何苦要為難自己!”
語氣中的心疼都要溢了出來,取了錦帕小心翼翼的擦掉血跡。
“我想知道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鸞啞著嗓子,也沒阻止他。
“好,你想聽什麼我都給你說。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
萬弘三年的三月,定國公府裏嬋娟院的垂絲海棠開了。
“娘親,你看海棠花開了!”
三歲大的孩子像是玉團子做的一般,粉嫩雪白,任誰見得了都得誇上一句。
一身海棠色的衣裙,梳著雙丫髻,眉心點著朱砂,脖子戴著長命鎖,雙手戴著小巧精致的銀鐲子。一雙眼睛燦如星子,澄澈純淨,熠熠如月,靈動不凡。
此時被一個美婦人抱在懷裏,興奮的盯著院子裏的一樹繁花。
抱著她的美婦人也不過花信年華,打扮的極其素雅。一襲月牙色襦裙,外罩同色的披帛,長長的裙擺繡著一支支白色的牡丹,透著低調的奢華,腰間係著簡單的白練,垂著一枚水頭不錯的玉佩。梳著簪花髻,烏木似的發間是一朵新鮮的白牡丹,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牡丹譽為國色天香,而佩戴它的主人更擔的上國色無雙的名號,鳳眸星瞳,櫻唇鶴頸,削肩細腰,身姿修長,體態風流。但是她的氣色卻不好,眉間籠罩著一股病氣,臉色蒼白,唇色暗淡,臉上隱隱約約的露出幾分死氣。就是一身貴氣也維持不住了似的。
不由得讓人想到自古天妒紅顏。
她抱著小丫頭有幾分吃力,額角見了細汗,但是看著小丫頭的眼神確實暖融融的。
兩人倚在貴妃塌上,倒是沒什麼。
“佩佩喜歡嗎?”
她溫柔的問道。
“喜歡!”
小丫頭使勁的點了點頭,期盼的看著美婦人,奶聲奶氣道。
“竹兒,去給小姐擇些海棠花放在屋裏。”
“是,夫人。”
邊上伺候的丫鬟趕緊應下了,喚了一個丫頭拿了剪刀花籃去了院子裏。
“咳咳……”
美婦人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頓時一抹鮮紅出現在了嘴角。
“娘親!娘親!您怎麼了!慧兒,快去請府醫!”
小人兒嚇得臉色劇變,快要哭了似的,趕緊跳到地上,眼淚汪汪的看著美婦人。
“佩佩乖,娘親沒事,娘親隻是困了……”
小人兒似乎安下心來緊緊的抓著美婦人的衣袖。
平日裏蒼蠅似的丫鬟婆子今日卻像是齊齊失蹤了,一個人都沒有,就連院子裏剪花的兩個丫鬟都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
“怎麼沒有人!她們哪去了!娘親,娘親,我去找府醫!”
小人兒已經急得六神無主。
“佩佩,娘親、娘親沒事,不用去找府……咳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美婦人就咳了起來,鮮血流下了脖頸,染紅了衣襟。
“娘親!”
小人兒眼淚控製不住的湧出眼眶,她哪裏不明白,丫鬟婆子都不見了,一定是梅姨娘,一定是梅姨娘幹的!她想要害死她的娘親!
“娘親,我馬上去找府醫!您會沒事的!”
“咳咳……佩佩……咳咳……”
美婦人竟然暈過去了。
小人兒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牙,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府醫府醫,你快點!”
“哎呦,大小姐,您小心些,別碎著了!”
“我沒事!你快點!”
小人兒滿臉大汗拉著府醫進了嬋娟院,正房傳來一片哭聲。
小人兒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似乎明白了什麼。
衝進房間,看見房間裏的情形,她像是施了定身術似的,兩眼直直的盯著床榻上被子覆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