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有些黑了,看東西卻還很清楚,宋吵吵在井裏打了盆冷水,窩著一肚子火在院子裏洗衣服。本以為再不濟也能回宋府住的,因為她從小就在那裏長大,吃穿都不缺,所以連替換的衣物都沒帶,這回攤上這麼個倒黴的差事,一個伺候不好小命就要玩完,更別說跑路了。
一想到屋子裏睡著的那個人,宋吵吵簡直恨的牙癢癢,好心救了他,竟然還給她下毒!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簡直黑心透頂!
她在宋府時雖然是個小姐身份,可粗活累活倒也沒少幹,整天跟丫鬟小廝打成一片,很少有人把她當小姐。這會兒搓起衣服來倒是勤快又麻利,宋吵吵現在穿著許婆婆生前的衣服,搓洗著剛剛替換下來後背沾了血的上襖,心中有些發寒,就算之前跟許婆婆的關係親如母女,可大半夜穿著死人的衣服還是讓人心裏發怵,更何況連續倒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那場麵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宋吵吵站了起來,哆哆嗦嗦的將洗幹淨的衣服晾好,逃也似的躥進了裏屋。相比之下,那人再怎麼黑心,好歹是個活人。
彥愷躺在被子裏,聽見聲響,也沒睜開眼。
隻喚了一聲:“包姑娘。”
宋吵吵呆滯:“……我什麼時候姓包了?”
“你不是姓包名子麼?”
“我姓宋!姓宋!”
彥愷無視了她的辯駁,有氣無力道:“粗布穿著實在不舒服,我把換下來的衣物放在床邊了,有空也幫忙洗一下吧……”
“喂飽你一日三餐就夠了,還要幫你洗衣服?”宋吵吵登時黑了臉,“我好心救你,還成貼身丫鬟了嗎?丫鬟好歹還有工錢,我還要擔心自己的小命!”
“你想要工錢?”彥愷的曲解能力似乎一直都很強,“好啊,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宋吵吵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以為你是皇帝啊,要什麼有什麼。”
彥愷微笑:“你想要什麼?”
宋吵吵抱起了那堆衣物就朝門外走,臨走前還極其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誰稀罕你的東西了,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早些把解藥給我好了!”
彥愷喊住她:“明日再洗吧,很晚了。”
她聞言仔細想了想,也覺得還是明天再洗比較好,天已經黑了,實在有些嚇人。於是答道:“那我去睡了。”
“你去哪兒睡?”似乎很好奇。
“好幾間屋子都能住人的。”宋吵吵理所當然道。
“就在這兒睡。”彥愷下命令。
“啊?”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回過頭,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我怕黑。”
“……”
宋吵吵對這個世界絕望了,忍住想要衝上去試試他額頭的衝動,憋著一口氣問道:“你還是個男人嗎?”
“是。”彥愷語氣玩味,“要不要過來驗明正身?”
“不在這裏睡也可以,晚一天給解藥。”
聽罷,宋吵吵恨不得把手上的衣物通通朝他砸過去,想了想後果還是放棄了。最後隻能氣衝衝地去隔壁房間拿來幾床被褥毯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裏打了個地鋪。可是由於這間屋子本來就很小,所以也隔不了太遠,她在床下有個什麼動作彥愷都看的一清二楚。
宋吵吵一句話也不說就吹了燈,窸窸窣窣爬進被子裏把自己藏好。越想越生氣,隻得氣憤地把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被子裏。
“你傻啊,不知道這樣會把耳朵凍壞嗎。”
旁邊傳來彥愷半嘲笑半關心的話語,宋吵吵卻一下子僵在那裏。
這句話,相爺也對她說過。
不同的是,寧恪的語氣溫柔又寵溺,像是秋日裏輕輕吹來的暖風,又如過水的燕子,撫起淡淡漣漪,卻深深的刻在她心裏。
宋吵吵從被子裏露出頭,卻不說話。回憶起這段時間略有些難以想象的人生際遇,不由得酸了鼻子。
相爺現在一定跟在梁照棠一起呢。他那麼一個冷淡的人,對自己這種又傻又呆的姑娘都那麼好。梁家大小姐那麼漂亮那麼體貼,他一定會更喜歡她吧?
似乎意識到下麵的人情緒有些不對勁,彥愷刻意出聲道:“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都不問我為什麼會被人追殺?”
宋吵吵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隻乖乖地問:“哦,那你為什麼被人追殺啊?”
彥愷有些無語,閉著眼睛不答她了。
勾起了話題,宋吵吵反而好奇的追問起來:“你是不是真的受了很重的傷?”
“嗯。”
“那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痛呢?”
“因為不痛。”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