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世不久的“先帝”死而複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了兵權,壓了謠言,收監了亂黨。政權顛覆的速度倒是快,不過為這中間謀劃所付出的一切,隻有皇帝本人才清楚。彥愷坐穩帝位後,一天之內急下三道旨意。
其一直指宇文皇後謀殺天子,妄圖稱帝,以謀逆罪監押。其二勒令禁衛軍清理宮中大批後黨,寧錯勿漏。其三,宣寧相國即刻於昭陽殿覲見。
此事一出,朝野震驚。
曆朝曆代,謀朝篡位的事情多了去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情況倒確實不多見,宇文皇後空有野心,權謀不足,一旦事情敗露就隻能束手就擒,毫無還手之力便坐實了罪名,實在辜負她一代妖後的名號。
而一朝天子起死複生的傳奇故事,更是成了民間茶餘飯後的津津樂道的談資,盡管大多數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總是喜歡編排編排,定要說成是神仙下凡暗助天子不可。說來也正常,老百姓平平淡淡活一輩子,不給自己找點樂子可怎麼行?
他們要是知道自己口中的神仙不過是個憨傻的小丫頭,定要氣歪了鼻子。
此時此刻,寧恪聽宣立於昭陽殿下,長身遺世獨立。縱然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神色也絲毫未變,同往日覲見一般無二。
彥愷看了看他的神色,心中有些惱,卻未在明麵上表現出來,仍吩咐道:“賜座。”
“謝陛下抬愛,罪臣惶恐。”
“罪臣?愛卿何罪之有?”彥愷明知故問,自上而下看著他。卻深知他的底細,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陛下蒙難之時,臣未查明真相便事從新主,實乃罪該萬死。”寧恪語氣還是那麼沒有波瀾,避重就輕的話,他一向很會說。
知道自己手裏沒有證據,他這是鐵了心要撇清關係了,彥愷黑著臉望著他不說話了,心中默默將他罵了千遍萬遍。
娶了他喜歡的姑娘,一聲不響幫著別人奪了他的江山,甚至曾經還有點給他戴綠帽子的嫌疑,這是天下哪個男人都不能忍的。
“是嗎?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個正常人都會這麼做,朕不怪你。”彥愷咬牙切齒,“可有人遞來密信,矛頭直指寧相國你參與謀逆,勾結叛黨,言之鑿鑿,你叫朕作何感想呢?”
密信什麼的,自然是他杜撰出來的,單要看看他的反應,可能相國真的沒有參與也說不定。先前自己在位之時,寧恪處理政務真是一把好手,年輕有為,賞罰得當,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臣。若是真的要折損這樣一位人才,短時間內怕是很難找到人替補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寧恪心中其實已經有些舉棋不定了,對方口中所言確實是事實,自身無法辯駁。可他麵上仍舊風輕雲淡,毫無破綻,聲音依然擲地有聲,“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陛下若是懷疑,大可派人先搜集好證據,光明正大的交給大理寺徹查便是。何必一言定罪,屈打成招?”
放眼天下,敢這麼跟皇帝講司法流程的人,怕是隻有他一個了。
彥愷無力辯駁,一時失了言語。他確實沒有證據,隻是單憑猜測和推斷而已。他坐在台上,心中恨得發癢,暗罵自己貴為一朝天子,居然連一個臣子都治不了。
寧恪似有預感一般抬頭看了過去,袖中雙手忽然緊緊攥了起來。
彥愷仔細想了想,忽然站了起來,一手無意識朝前一推,本來寂靜的空氣裏一點聲響也無,桌上的鎮山河卻忽然發出了摩擦的聲音。
“既然相國如此忠心,不如替朕辦一件事?”
寧恪低頭不答話。
彥愷詭笑道:“宇文奢犯謀逆罪,當誅九族,為顧全皇族麵子,賜其本人一杯毒酒了事。這酒,由寧相國你親自來賜,可好?”
話剛落音,寧恪忽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