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宋吵吵回去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小桃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完全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原本還以為這郡主府要一直這麼空下去,卻沒想到她還會回來。宋吵吵被一路迎進去,竟然還看見了許多以往相府的丫鬟小廝們,看來那位公公是把她的吩咐當一回事,將沒處去的下人都安排妥當了。
小桃心中高興,本想纏著小姐說東說西,見她臉色不好,卻也沒敢說了。隻收拾了房間讓他們住了進去,四下安排妥當,儼然已經有了主事的能力。
寧恪次日便差人將宋府三夫人的遺體接進了郡主府,宋吵吵看到母親的那一瞬間哭成了淚人,險些哭暈了過去,下人們好說歹說才將她拉開,卻也拗不過她的堅持,親自為母親擦身更衣,在她口中放入了少量米飯,這是民間的一種風俗,是希望母親來生不要受苦。
布置好了靈堂,停柩三天,宋吵吵片刻不離地守在母親的身邊,一點飯也不肯吃,寧恪隻好陪著她守,實在撐不住了才靠著牆睡一會兒。直到母親下葬的那天,她才肯張口吃飯。
雖然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但是灣娘養育了她這麼多年,比親生母親還要親,宋吵吵心孝,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
寧恪說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他,於是他便真的著手辦下去了。送她回郡主府,本就是想借著她的權勢方便辦事,再加上他原本處理起這種事情來就得心應手,倒也沒什麼太大難處。
取證,上訴,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如他原先行事風格一般嚴密無縫,況且那些官員都是他以往的同僚,沒有交集也念些舊情,自然是要偏袒著些。一個八品小吏出身的老爺,一個隻會耍小心眼的小官側室,哪裏是寧恪這個在官場上身經百戰之人的對手?隻隨便盤問兩句便露了馬腳,連用刑都免了。
說實在的,那日楊氏在宋府挨的打倒真沒白挨,還真就是她做的手腳。在她心中,灣娘一直都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平白分了她的恩寵,這口怨氣在她心中壓了幾十年都沒壓下來,恰時灣娘病了,手裏又有一大筆陪嫁,要是能趁她死後分了來,倒是便宜事一件,便教唆丫鬟給她停了藥,讓她就這麼拖著病。楊氏想著,左右自己也沒下過毒,誰還能怪她不成?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楊氏不過一粗鄙婦人,她那點小心思,哪裏能逃過取證捕役的火眼金睛,稍微恐嚇了幾句便全數招來,先押進了大牢,隨後再定罪。
那廂皇帝批改奏章的時候,聽說溫儀郡主回府了,還是跟著寧恪一起回去的。可頭一件事卻是給自己過世的母親辦喪事,又聽人說寧恪為一件小案子四處奔波,比以往任何事情都要上心。彥愷心中煩悶之餘,不免有些奇怪,再過問了幾遍郡主府的事情,上下囑咐了一番。仔細想想寧恪的所作所為,也就沒有細問傳話之人了,隻吩咐下去,讓刑部為其大開通行之道,能幫則幫。
又說那六品承議郎宋博文突然被上頭撤了官職,往先的俸祿也不發給他了,直接幫他卷好了鋪蓋踹出了散官之列。彥愷慢慢將狼毫擱在了筆舔上,心中估摸著又是寧恪的功勞了,不在官位,卻能行其事,仔細想來倒是有些令人不安的,但一想到那代理丞相一職的禦史大夫這些天所做的糊塗事情,隻歎了一口氣……於是這件事情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宋府老爺沒了官職,地位一落千丈,加上他原本是靠俸祿吃飯的,官職太散,也沒什麼油水可以撈,整個宋府突然變得一貧如洗,災禍來的太過突然,唯一的兒子宋長歡又是個不中用的,隻會花錢不會賺錢,就一個勁埋怨自己老子沒本事。原想著還有宋吵吵的聘禮可以用,卻被人家原主人麵不改色的收了回去,寧恪倒不是吝嗇這點錢,隻是不希望看到他們過得太好罷了。
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宋博文也沒轍了,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呢,時宋博文居然還在心中慶幸著,幸好楊氏被判了刑,要不然還得多養一個人……
當吃穿都成問題的時候,宅子也就沒什麼大用了,隻得變賣家產換取糊口的錢,日子過得舉步維艱。原先雖然也不是特別富裕,好歹算是個中等水平,一下子變得這麼慘,誰也受不了。雖然變賣了家產,可那錢也總有用完的一天,宋老爺又開始愁了,愁著愁著就恨得牙癢癢。
歸根究底都怪那個狠心的二女兒!白養了她這麼久,狼心狗肺的東西!
當所有人都在咒罵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郡主女兒的時候,宋吵吵又遇到了一個大難題。
寧恪要走了。
她還沒從母親去世的悲傷中走出來,就從小桃那裏得知了這麼一個消息,一時間有些惱怒,剛氣衝衝地跑進了寧恪的房間,就看見他在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