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叔,俊他……”溼潤的眼睛眨了眨。父子之間的故事,為什麼總是這樣被敘述著,明明都知道,卻要放在心裏不願意說,隻是真實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情,又不吃虧。

“他有向你抱怨,是嗎?”褚局長揚起一隻手,阻止了賀司瀟說話。“也許當年我有些極端,沒有給俊一個快樂的童年,也許導致他到了現在心理還會有缺陷,這是我的錯,我接受。但是我給與他的東西也都是最好的,最合理的,我沒有因為自己對他隱蔽感情而欺騙他,傷害他,我……引導他,我……”

“為什麼和我說這個?為什麼不去和俊說?我不會給你們帶話。在小琪的事情上,他對你撒過謊,在Ju爺的事情上你對他撒過謊,你們都是為了對我很重要的人才對彼此撒謊,但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我放在你們中間。”賀司瀟一下站了起來。“褚局長,我覺得我們的談話沒有必要下去了。你可以和以前一樣離開,回到你自己的兒子麵前,扮演你所謂的好父親,也可以去和他談談,找個休息日,一起去釣魚什麼的。那是你們父子的事情,是你們一輩子裏總有一天要麵對的事情,我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做我的事情了。”

“你再等一下。”褚局長也站了起來,手向賀司瀟伸著,在抓到他那一刻停住了。“我得了癌症,晚期,我不想因為我的離開讓他那麼難過。我這輩子,看過太多的死別,我知道那樣的痛苦,它根本無法消亡,誰也沒有辦法活到足夠抵消這樣的傷痛那麼長的時間。我不想他也那樣,我隻是想他過得開心。”

“你說Ju爺那是笨,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樣的想法,蠢透了!”賀司瀟擦了把自己的眼淚。“你看看我,看看我們,你覺得我們現在痛苦嗎?我們是很傷心,很害怕Ju爺就那麼死了,更害怕這麼一個愛我們的人那麼離開後,我們就像從來不知道有人這樣愛我們一樣,毫無任何的觸動。俊愛我,我相信,但我沒辦法愛他,不是因為我怕自己會死,我的死會讓他痛苦,而是我有愛的人。那個人,無論跑到世界的哪裏我都會愛他,也讓他愛我,然後每一秒活著的時間都是如此。俊愛你,你知道,你是他的父親,你已經偷走了他的童年,少年,現在,你要偷走他的一輩子,就是為了讓你這個混蛋死得安心。”

“賀司瀟,他們都說你善良溫和,你對我,可真是不客氣。”

“你值得嗎?”

褚局長沒有回答,也沒有再說什麼,對著賀司瀟笑了笑,轉身離開了。他的背影,就像那個在書房的窗前默默抽雪茄的人。愛,永遠不會是公平和平等的,你總是試著去為另一個做決定,包括了最重要的決定。

褚俊在大火發生當天晚上就給賀司瀟打過電話,直接問Ju爺還好吧,問賀司瀟應該沒事吧。他甚至不要賀司瀟回答他任何問題,他說他都知道,隻是現在想聽聽他的聲音,知道他確實沒事。

我們都在自己的生活裏,沉浸在各種已知未決,已決未知,未決未知,甚至已知已決的問題裏不出來,出不來。嚐試著去幫助別人,就像別人也嚐試著來幫我們,哪怕根本不會有結果。

失去愛,再失去家人,一個正常的人,如何讓自己不至於癲狂。

褚局長留下來嚐了那位料理師傅的手藝,還帶了點回去,說是夜宵。他拿著那盒漂亮壽司時,特意對賀司瀟揚了一下眉毛。也許這個人會改變,也許不會,沒有對或者錯,你隻是選擇了,然後那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