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還能去清華麼?”
寧睿搖了搖頭,不停歎氣,苦悶得不行,“清華北大都去不了了。複旦上交倒是沒問題,但是專業也不好說。”
“到底為什麼考成這樣?他自己怎麼說?”
“他就出分後接過老師一個電話,說他就考了這麼個分數,沒什麼別的原因。後麵再找他,他就應個聲,什麼別的也不說。老師天天去家訪找他填誌願,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寧睿憂心忡忡地說,“我們現在都不敢給他發信息了,怕刺激到他。”
季辭放下手中切奶酪的刀,盡量平抑著聲音問:“是不是考英語前有什麼人找過他麻煩?”
寧睿有些奇怪季辭的反應,回答道:“也沒有啊,考場老師說他就是來得有點晚,急匆匆的,但也沒見他有什麼異常。”他想了下,說:“不過不知道他那天中午去哪裏了,有人說在二橋邊上見過他,往考場奔,騎車騎得飛快。”
季辭臉色唰地蒼白,彎下腰,按著心髒,她那一瞬間忽然喘不過來氣。
寧睿喊:“姐,你怎麼了?”
季辭撐著桌案,抬起頭,嘴唇也沒什麼血色。她說:“寧睿,今天這頓飯做不成了。”
她看了看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又說:“能帶的你都帶回去,其他的怕是要廢掉了。我以後一定加倍補給你,好嗎?”
回城區的路上,季辭目不斜視地開車,寧睿坐在副駕駛上,神情忐忑,不時地看向季辭。
“姐,我能跟你一起去找他嗎?”
“不行。”
季辭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也很擔心他……”
“你先回去,我跟他問清楚,然後告訴你。”她車開得很快,目不轉睛地望著路,“如果你真的為他好的話,今天看到的東西,就不要對任何人說。”
寧睿點頭,“絕對不說。”
他躊躇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季辭:“姐,你和葉希牧……”
“朋友關係。”季辭打斷他,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案,“普通朋友。”
……怎麼可能是普通朋友。
拒絕加微信,向所有人隱瞞,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高考失敗的代價。
怎麼可能是普通朋友。
寧睿心中一時間千情萬緒,又有無窮盡的疑問。但他望著季辭凝重的雙眉,終究沒有問出口。
季辭把寧睿送回家,自己開車去了葉希牧的小區。
站到葉希牧家門前,她敲門,說:“葉希牧,是我,季辭。”
無論怎麼敲,沒有人來應門,房間裏也沒有任何動靜。
季辭說:“葉希牧,我知道你在。你給我開門。——你信不信我把你門給拆了?”
她狠狠地踹了緊閉的房門一腳,“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知道。”
房門裏依然沒有聲。
季辭提起一把錘子——她從車裏拿來的——“砰”地一聲重重砸在了門上。
門開了。
從裏麵開的。
陰影裏站著人,高而沉默,是葉希牧。
一股巨大而洶湧的情緒衝上來,頂住季辭的喉嚨。她一把握住葉希牧的胳膊,把他從陰影裏拽了出來。
她左手給他鎖上門,死死地抓著葉希牧把他拽下了樓。
一連下了兩三層,葉希牧終於反拽住了她,脫開她的手,張口道:“你做什麼?”
明媚燦爛的陽光從開敞的樓梯間穿透進來,這裏終於有江城夏天的模樣。
季辭低低喘氣,抬頭看著葉希牧,他是瘦了些,五官的輪廓更加清晰。眼睛依然是明亮甚至帶著犀利鋒芒的,頭發短而幹淨,臉上耳朵上都看不見任何傷痕,愈發的漂亮奪目。
但她滿腦子裏都是監控錄像裏,那個人向他頭顱和耳朵的鈍重一擊。
嗡。
她腦子裏仿佛能聽到那一下重擊之後,他耳朵裏的、腦海裏的聲音。
腦液的震蕩,血液的逆流,心底的寒冷。
她顫抖著張開手,在他清澈明亮的眼前晃了一下。
“葉希牧,你能看見我嗎?”
“能聽見我嗎?”
沉默的數秒。
於季辭卻極其漫長,漫長到像一場嚴冬。
她仿佛在接受一場審判,一場決定生死、關乎存在與消亡的終審判決。
然而葉希牧隻是把她的手合攏按下,低而無情地道了一聲:
“別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