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醒透徹而抹在他頭發上的脫毛劑還沒幹透,要是他去洗了那就前功盡棄自己任務失敗。本著完成任務第一重要的信念和膽大包天包括全宇宙的膽量,鐵路少校不退反進,湊上前去在高城耳邊吹氣兒,手指在高城腦袋上撫摸:“乖,睡吧,這夢多美啊,睡吧……”

月兒鑽出了雲層,星星睜開了眼睛,一閃一閃控訴著鐵路,這奏是赤果果的勾*引啊,你丫的就摧殘祖國的花朵吧……

低沉的嗓音讓高城心旌蕩漾,周身毛孔無不透著舒坦,朦朦朧朧中他順從地閉上眼睛,是啊,這夢真美,我不要醒……

第二天,某學校聯歡會創下了史無前例的紀錄,杯子盤子全被掀翻,全校師生統統趴在桌上抽筋兒乃至口吐白沫。原因是一高三男生的獨唱節目,此男生身著標準補丁窟窿乞丐幫裝扮,用咽喉癌晚期的聲調哼一首被甩的哀歌。本當勾起在場學生的眼淚和在場老師的怒火,奈何當此男生兩臂後伸呈翻白眼梗死狀,晃蕩著半拉肩膀一揚腦袋,一縷卷發飄飄蕩蕩赫然落下撲向舞台……全校師生瞠目結舌看著男生閉著眼睛一下下甩腦袋,一縷縷頭發就跟著哀樂揚篩子似的四下飛散……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一陝西藉老師試探地問男生:“額說高城,恁這是啥節目?示範殺雞拔毛咧?”

全場暴笑,杯盤倒地,東倒西歪,台上的高城茫然地看著滿地的卷發,呆呆地摸上自己腦袋,大西瓜,圓滾滾,光溜溜……乳虎平生第一次嘯穀:“我cao他祖宗!”

一片嘩然,誰也沒注意,角落裏有個人關上了微型錄影機,飄然而去……

三天後鐵路回到蘭州軍區複命,進師長辦公室時正趕上高建國捧著電話哄兒子:“城城不氣啊,頭發掉了可以再長嘛……瞎說,誰誰誰敢說我們城城醜?爸爸揍他……”

鐵路徑直走到屏幕前把錄像帶塞進去,高城滿頭卷發滿場飛的盛況躍然眼前。高建國登時麵目扭曲歪嘴斜眼,張大了嘴巴卻不敢笑出聲:“嗯……丟臉?咳咳,不丟臉……”待見高城遠看一盞燈近看一個人的造型,高建國的血盆大口已張到了快脫臼,右手捏拳使勁兒磓著da腿嘴裏還得裝若無其事:“咳咳……城城不委屈啊,讓媽媽給你弄點好吃的,爸爸下回給你買那什麼耐克鞋……嗯?啥?演出前一晚上家裏有人?”

高建國和鐵路交換了個眼神,鐵路比個喝酒的姿勢,“丟東西了沒?……城城啊,你喝酒了吧?要不咋做這夢呢?不是沒丟東西嘛……中邪?小孩子家家別聽你奶奶瞎說……夢裏看到一個人眼睛亮得跟隔壁家阿花似的?好事兒啊!阿花是條好狗,賊忠心,那就說明咱城城有福氣,狗是人類忠誠的朋友嘛……”

鐵路挑眉,淺笑,抽出便箋紙寫了句話推到高建國麵前,隨即敬禮轉身,揚長而去。

軍綠色的紙上,鐵路少校的行書瀟灑飛揚:“敬愛的首長,您丫的就是一王!八!蛋!”

而此刻的北京城一間民居裏,頂著禿瓢的高城躺在chuang上發呆。溫柔的月光透過窗簾傾灑在室內,起了一層薄薄的藍霧,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那個聲音仿佛又回響在耳旁:“睡吧,這夢多美啊……”

是夢嗎?高城閉上了眼,重新陷到夢裏,隻是今晚的夢沒那麼甜美,不見了那撥動著心弦的嗓音,那在發間穿插的手指,還有那雙光華蘊斂的眼睛……

窗外,月華如水,遙遠的星空微微傳來一聲不可聞的歎息,這,就是孽債的開始……

我是一個兵.....嗎?

高城從來沒被這麼掃過麵子,平時就沒掩著的少爺脾氣發作了個十足十,任TA媽死說活說,就是不肯去上學了。

高媽媽急啊,高三了,別的孩子都一分鍾當一小時使,偏高城連曠兩天課,這到頭來怎麼衝高考的獨木橋啊?情急之下說話大聲了點兒:“不就是落了個大光頭嗎?你以為那卷毛狗樣兒我樂意看啊?掉了正好!”

這下炮撚子徹底點著,高城嗷地一聲開始耍賴,連連跺腳原地蹦圈兒,大喊大叫:“媽媽壞!我不要媽媽!我要爸爸!爸爸!”

高媽媽氣壞了,作勢要打。奈何這狼來了喊了太多次,高城壓根不吃這一套,見狀反而變本加厲滾在床上蹬腿兒:“媽媽不疼我了!我要找爸爸,上山打遊擊去!”倒把高媽媽給氣樂了,一家子都拿這小祖宗沒轍,隻好打電話給高建國求援。

誰知高建國卻是順著高城走,反而讓高媽媽弄個病假條上學校給高城請一月病假,把高城送到蘭州軍區,他不願學你逼也沒用不是?送到這兒來,正好咱父子樂和樂和。

連王慶瑞都覺著高建國這寵的也太沒邊沒沿兒,耽誤了孩子學習咋辦?高建國大手一擺,一月而已,書帶上,咱師裏這麼多秀才,還不夠補習的?這次的事情提醒我了,高城是軍人的後代,長這麼大沒進過軍營,社會上不良之風倒是學了不少。我得給他補上愛國主義教育,讓他看看,啥才叫男子漢。

王慶瑞心眼實,信了。可鐵路冷眼旁觀,卻知道弄沒了高城頭發,高建國龍顏大悅之餘又覺得委屈了兒子,心疼,硬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給兒子順毛兒。鐵路因此要笑不笑地陰笑,師座大人真是舐犢情深啊,小的怎麼覺著陰風嗖嗖,您老要鳥盡弓藏秋後算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