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又要掏紙人,鬱律搖搖晃晃地衝過去,反正紙人對他不起作用,不如拚一把!
不想才邁了兩步腿,他眼前驟然就是一黑,頭重腳輕地往前栽去,眼看著要和大地來一次狼狽的親密接觸,一隻緊如鐵鉗的手臂忽然將他攥住了,下一秒,鬱律被這隻手一拉,驀地就跌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小心。”溫柔的聲音響起,撲鼻就是一股煙味。
鬱律張了張嘴,心上登時就是一陣急跳,下意識地抱住橫在胸`前的手臂,他抬起頭,瞬間對上了酆都那雙狹長而深邃的眼睛。
“你……”鬱律嗓子啞了。
酆都衝他眨眨眼微笑,隨即抬起頭,目光慵懶而森然地鎖定住了何清山。
鬱律這才注意到他另一手上還扛著個龐然大物,月光下一團■黑,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我記得你是叫……何清山?”
點著了一根煙,酆都一邊抽,一邊朝著何清山緩步走去,走得很輕,很慢,然而大地卻在這又輕又慢的步伐裡搖撼了,搖撼聲裡,酆都的聲音冰冷得幾乎結霜:“你不要命了?”
仿佛空氣都被凝固起來,結成團塊滯在空中,死一般的安靜。
何清山看出了酆都眼中的殺意。
下一秒,捏在他手裡的嶄新紙人嚓的自燃起來,呼啦一聲焚成碎末,火源來自一根抽了一半的煙卷,而那零星的一點火苗忽然蔓延成一人高的滔天大火,直戳戳地立在他眼前,熾熱地撲在臉上幾乎泛起燒焦的氣味。
然而火並沒有燒到他身上。
“滾。”酆都冷冷道,“凡人的陽壽都記錄在冊,我不殺你。”
而不是他不想殺。
如果他願意,別說是何清山,將方圓幾百裏內的所有夷為平地也隻是一眨眼的事。
實力的懸殊和那語氣裡淡淡的戲謔味道,簡直能將一個普通人的自尊壓垮。
何清山繃緊下巴,背脊依然挺得很直。垂眸掃過地上的煙頭和紙人,他還是沒什麼表情,隻是心裡有點不甘,也不清楚是在不甘什麼——可能是想要的沒得到,不想要的卻抓了一大把。
下一秒,他猛地甩出一團紙人。酆都沒料到他還會掙紮,重重從鼻子裡“哼”出一口冷氣,大手一揮,直接把紙人攥成了粉末。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裡,何清山已經背著嚇暈了的陸老闆隱於夜色,消失的無影無蹤。
趕跑了何清山和陸老闆,酆都打了個大哈欠,轉過身笑眯眯地望住了鬱律。
“……”鬱律舀著月光的墨綠眼珠晃動著,覺得有點呼吸不上來。
他有好多話想說,去哪兒了?幹嘛去了?怎麼又回來了?一句比一句矯情,說出來他都覺得丟人,於是隻能攥著拳頭撐大眼睛,嘴也閉得緊緊的,不讓那些話漏出來。
眨眼間酆都夾著寒風大踏步走近了,朝他腦門上彈了一指頭:“怎麼不說話?嚇傻了?”
鬱律忽然發現他嘴裡還有股酒味,往後一躲,呆了半晌,又狐疑地抬起頭:“你肩上那是什麼玩意兒?”
經他一提醒,酆都這才想起來身上還扛著東西,猛地將手裡的龐然大物往地麵上一磕,他得意洋洋道:“門!”
“……門?”鬱律呆呆地望著他。
酆都笑得滿臉無賴樣子:“之前不是砸了你一扇門嗎?現在我賠你十扇,夠不夠?”
說著他抬手打了個響指,鬱律愣愣地轉過頭,就見一輛全黑的卡車衝破夜色,轟隆隆地在停在了自家門口,車門大敞,從那漆黑的車廂裡跳下來一隊麵無表情的鬼魂,頭幾個抱著老式的雕花木門,後麵的幾個力大無窮地扛著鋼筋鐵板和油漆塗料,再後來,連沙發和床都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