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趴在窗台上,盡管窗戶已經被拉上厚厚的窗簾布。
爸媽爭吵的聲音從客廳傳入房間,諸如“你到底把不把他當作是你兒子”“你還算不算是個男人”“那你把房子賣了去治他啊”之類的話綿綿不絕。
他用小小的手抓緊窗簾布,輕輕地拉開一條縫。
他屏住呼吸,看到樓下的公園裏,有很燦爛的陽光,有很多人在快樂地走動。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再去那裏玩一次,即使要付出代價。
埃克西斯睜開眼:“我知道他的家的大概方向了。”
青葵很快就找到李越小朋友的方位,領著埃克西斯走進電梯。埃克西斯還處於迷蒙的狀態,青葵又一次拿手機出來查看。
4樓,電梯開了門,傳來小朋友的歡聲笑語。青葵抬起頭看了一眼埃克西斯,發現他臉色蒼白。
14樓,電梯又開了門,埃克西斯緊緊地攥住他的褲子,額頭冒出了冷汗。
到達8樓的時候,埃克西斯大叫:“不要!我不要回家!放我出去!我不要——”
青葵一個手刀放倒了埃克西斯,拎著他走出了電梯。從候梯廳的窗戶望去,可以看到浸泡在暮色中的公園。
青葵向著窗戶的方向走去,按了一戶人家的門鈴。
門打開的聲音。他從窗台前跳起,立即爬回床上。
媽媽跌跌撞撞地走進房裏,趴在他床上哭。媽媽說:都是你,你為什麼要生這個病,都是因為你這個病爸爸才丟下這個家,都是你……
他僵硬在床上,眼前的這個女人,完全不像他的媽媽。
近乎陌生的這個女人咬牙切齒地說:要是你早些死了,我也不會這麼淒慘。
門開了,一個女人從門縫裏探出頭來,她的黑眼圈在暮色下特別明顯。
女人說:“你找誰?”
青葵服務性微笑:“我是來找李越的,他在家吧?”
女人大叫:“他不在!”而後用力地想把門摔上,卻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正抓住門沿。女人尖叫著用門砸青葵白皙的手,卻驚恐地發現那手上毫無傷痕,青葵也依舊笑得自然。
埃克西斯在後麵幽幽地叫:“媽媽,別這樣。”是小孩的嗓音。
女人停下。
埃克西斯繼續:“媽媽,我脖子好痛。”
媽媽說,他不能做手術了,因為爸爸帶著錢走了。
媽媽說,他很快就要死的了。
媽媽每天緊緊地盯著他,就好像要親眼目睹他死前的掙紮才放心。他很害怕,覺得媽媽眼睛瞪得太大了,眼睛都快要從眼眶裏掉下來了,這樣,媽媽在睡覺閉上眼的時候也能看著他了。
於是他趁媽媽的眼睛掉出來之前,在某個晚上偷偷地開門溜出去,結果就在樓梯口被媽媽抓住了。
媽媽瞪大紅紅的眼睛:你要去哪裏?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出去的嗎?還是說你想跟那男人走?
媽媽掐住他的脖子往屋裏拖,半夜裏,女人絮絮叨叨的聲音跟他微弱的嗚咽聲都特別清晰。
媽媽自言自語:就我對你好了,就我肯留在這裏陪你,你怎麼還老不聽話?你這樣是不是真的想快點死?你怎麼老這麼不懂事……
媽媽把他扔在房間裏,拿出尼龍繩,在他脖子上圈了一圈又一圈,勒緊。
媽媽說:看你不聽話,我把你綁起來,看你怎麼亂跑……
他掙紮了幾下,最後他將視線從媽媽猙獰的臉移到窗戶那。
厚厚的窗簾布依舊遮擋住外麵的世界。
埃克西斯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坐在公園的凳子上,不遠處,青葵正把一團用窗簾布包好的東西放在秋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