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浮現出兩朵不易察覺的紅雲,有些手足無措地解釋:“少爺別怪青兒,她個兒矮,這衣服晾起來費勁,怕弄髒而來少爺的戲服,這才找我來幫忙的。她自個兒在裡屋打掃了。”
韓貅恩了一聲,眼神一掃,便知道這個憨厚的年輕人是有些喜歡那個叫青兒的丫鬟了,也曉得了戚從雪治家頗嚴,不管是門房還是這個僕役,都對他頗為畏懼。
青兒果然是個機靈清秀的丫頭,大概不滿二十,花一樣的年紀,生得雖然不算多麼漂亮,但難得口齒伶俐,一口帶著吳儂口音的官話,說的軟軟的,很舒服。一聽這聲音,韓貅知道為什麼戚從雪選了這姑娘,作為一個唱戲的,靠得是一把嗓子,自然也就對聲音格外敏[gǎn],這姑娘一把嗓子清越動聽,自然入了他耳。就算是僕役阿興,性格沉悶,那嗓子也沒有這個年紀少年人難聽的粗噶,反而低沉有味。而門房……不過說了兩個字,也能感受到中氣十足,叫門的時候可不就需要這樣一把嗓子麼。
韓貅便對戚從雪的癖好有了一定了解。這種了解是非常客觀細小的,即使你去問當事人,對方可能也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個聲控,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但是就是那麼多的喜歡和不喜歡,讓任務對象的形象豐滿了起來,也讓韓貅能夠更好地成為他、順著他的思路完成這個任務。
什麼?你說在之前的納西瑟斯世界的時候,韓貅就完全不顧及納西瑟斯原本的性格,隨便翻轉人設?——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沒有納西瑟斯的記憶,何況若是沿著他那神憎鬼厭的性格走下去,那才叫真的自尋死路呢!
而現在不同,他的目標不是完成任務,而是讓“戚從雪”死而無憾。
同時他也開始琢磨這次任務。剛剛為了拒絕三爺的“總統府相邀”,他情急之下將當初的這個約定提了出來,雖然確有其事,也的確搔到了三爺的癢處。
當初那件事說來也是有意思。那宋司令戰功彪炳,在京城中宛如定海神針的角色,唯一的愛好就是喝茶看戲,是個不折不扣的戲迷,聽說與相熟的人聚會喝高了,他還會情不自禁地唱一折。打從戚從雪“戚老闆”的杜麗娘唱出了名堂,他一聽之下很是對味,甚至特特包下了一個專座。偏偏宋司令的兒子是個留學回來的新派青年,唱戲這些“古舊玩意兒”自然比不過他玩的那些轎車、賭馬、舞廳的。那日宋司令壓著他來戲班聽了一出,他聽得昏昏欲睡,結果戚從雪那杜麗娘緩步上台,美目流轉地剛唱了一句“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那張粉雕玉砌的臉就入了宋先生的眼。
宋先生雖然對唱戲不感興趣,但卻對美人的鑒賞很有一套,戚從雪那掩蓋在厚厚裝扮下的骨相讓他魂牽夢縈,竟破天荒在戲場結束後,沒有急著回去找他的相好小姐,反而提議要讓如此大家來家中坐堂會,還主動提出自己去邀請。宋司令隻知這個年過而立的兒子風流成性喜歡玩女人,但從未聽說他有另一方麵的癖好,並沒有多想,反而對兒子對戲曲產生了興趣樂見其成。
但是,戚從雪打從出道以來又見識過多少人,宋先生那隱藏在溫文爾雅的邀約之下,那雙眼睛中如何的勢在必得,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戚從雪當時隻溫言向一旁的宋司令致歉道:“戚某近來身體不適,僅僅應付這例行的場子就已是勉強,恐怕要辜負老先生厚愛了……”當然,戚從雪對這個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包著位子聽戲的老人家有些了解,知道他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將軍,也知道他“戲迷”的身份,對待他自然與那些隻是想要來欺辱他的人一個態度,便又主動道,“聽聞宋司令不久之後又要帶兵出征?不若便等司令凱旋而歸,那時戚某請軍中大人們來戲班子,為大家唱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