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自己警官時,宋文有種奇怪的感覺,危險與欲念並存,眼前的人眉眼燦若桃花,看上去賞心悅目楚楚動人,有種朦朧之美,卻渾身透著一股冷意,冰冷無情拒人千裏。他的手指纖細,白皙,可那是觸碰屍體的手,切割內髒的手,就是這樣一雙手,剛剛製作了一桌精美的美食。
豪華的屋子裏,吊燈在頭上明晃晃地亮著,屋子裏的空氣瞬間仿佛凝固了,桌邊的兩個人一時相對沉默。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什麼是正,什麼又是邪?
陸司語伸出一隻素白的手攪合了一下那鍋魚湯,一段魚骨浮了上來,美食,美酒,美色,金錢,這些東西擺在麵前,映在宋文的眼睛裏,好一個花花世界。眼前的,仿佛就是位嫌疑人,而且無比美麗,無比狡猾,更加聰明,更加難纏。
陸司語終於開了口,他似是被宋文的推理氣笑了:“你是不是看多了案子,見誰都要審一遍?我剛殺了一條魚,宋隊你要查查作案手法和痕跡嗎?”然後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些幹的唇,睫毛輕顫,“宋隊,我真的隻是來這裏做個刑警。當年學校的事,我也是個受害者,你這樣的陰謀論,說得我都不知道怎麼辯駁了。我選擇了南城你說我別有目的,落了個水杯你就說我是故意的,案子是你主導著破的,我買本書看你就說我先看出了誰是凶手?我家還有套柯南呢,是不是以後遇到相似的案子就得給你放一本?”
在宋文的印象裏,陸司語還是第一次一連串說這麼多的話,他這一次終於不再木訥,反應遲緩,而是連珠炮似地發問,沒等他做出反應,陸司語就繼續道:“你把注意力放案子上行嗎?或者你快找個女朋友別大晚上那麼閑著了,讓你說得我那麼聰明還來這裏給你當實習警員,每天寫報告受這個折磨圖什麼。”
宋文用隻手支著下巴,看著陸司語忽然炸了毛卻是十分受用,整個過程像是隻被逼急了的兔子,又像是忽然被吵醒的貓,一邊喵喵叫著一邊張牙舞爪。
他微微眯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這幾天中,陸司語還算是安分守己,雖然有些可疑,卻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而且他的各種文件整理得挺好,讓宋文省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有這麼個用得順手的下屬,他並不希望陸司語走,但是就如同周易寧和他談話時,宋文的回答一樣,他需要讓事情可控,需要讓陸司語明白,什麼都躲不過他的雙眼。
宋文似是對他的答案還算滿意,他把話題繞了回來:“恭喜你通過了最後的麵試考核,最後要提醒你一句,當年我入門的時候,一個老警察問過我一件事。如果遇到窮凶極惡的凶徒,你是否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陸司語似是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明白,選擇這個職業,對我的人生而言是什麼。”
宋文站起身,拿了自己放在椅背上的衣服,陸司語把他送到了門口,宋文換好鞋,又回過頭來望著他道:“結案總結,後天一早交給我。”他轉得自然而然,仿佛今天他就是來做個談話的家訪領導。
陸司語沉聲道:“知道了。”
走到門口時,宋文忽地轉身,陸司語沒有提防,腰撞了一下後麵的櫃板,他仰頭看著宋文,仿佛一隻被銬住的獵物。盯著陸司語,宋文的表情微妙的變化了,片刻後他沉聲道:“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好好看著你的。”然後他揮了揮手,“明天見。”
等把宋文送出去,豪華的房間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陸司語這時才發現,他的背後都被汗浸濕了,心髒在胸腔中跳個不停,思維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胃裏疼得抽搐起來,像是有把火在燒一樣,他衝進了洗手間,把剛才吃的所有東西吐得一幹二淨。腿是軟的,屋子裏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了,他忽然有種惶恐感,叫了一聲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