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的。去年樊將軍大勝高麗凱旋,有幸在醉辰閣上看到一眼,那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第十八章
“不,”樊虞認真道,“第一次是應該九年前,臣隨母親拜訪懷王府。當時宋大人正在教太子念蘇東坡的詞: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觴,痛飲從來別有腸……”他的語調有些遙遠。
淩笑道:“未王記性真不錯,難怪姚素蕪讚你是當今第一天才。”
未王是樊虞的字。
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黯淡,我不禁想起那天他對我說的一番話。
——過早地被定義優秀,反而會讓人忘記了要去努力。
——長大以後的成功,都會被歸結為天資好。那些嘔心瀝血的奮鬥都成了天份的附帶,成了一些錦上添花的東西。
——如果可以選,我寧願做一個平庸的人。有著平庸的資質和身份……不必像現在,顧慮這麼多……
他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樊虞低聲道:“皇上謬讚,臣惶恐。”
“這裏沒有外人,未王不必這麼拘束,”淩說,“曾軼誠的案子,有什麼新進展?”
說到正事,樊虞立即正色道:“曾總督臨死前被拷問過,隨身的行李也被翻查,很多公文都不見了。幸而殺手百密一疏,我們在他馬車上發現一個暗格,裏麵藏了很多文件和書信,相信凶手是衝著那個去的……”
假象。
全都是假象。
拷打、盜取公文、暗格、書信……這些全都是我安排的。浩楓自小受訓,手法幹淨利落,看來並沒有露出破綻。
“東西呢?”淩問道。
樊虞招手,一個武將捧了一疊書信上來,李玉璋接了,遞給淩。
淩翻看著,我看到他的手指漸漸收緊。他隻看了一封,就把剩下的一齊按在身邊的石桌上。
我並沒有去拿那些信,信裏的內容我早已爛熟於心,那一字一句全是經過了反複的推敲,我的傑作。
眼角瞟到被風吹落在地上的那張被捏得皺巴巴的信紙,紙上的字端莊秀美,我在襄藍的名帖上見過一模一樣的字跡。
樊虞的聲音依舊很鎮定:“信臣已經全部看過了,全都是襄相的。”
我說:“可是那些討論複套的書信?”
樊虞又看了我一眼。
“不是。”他說。
“那是什麼?”
樊虞看看淩,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淩疲憊地瞌起眼,安靜地說:“說。”
“襄相和曾總督商討,打算在三邊屯兵,迎先皇遺孤宋宏燚回京……逼……”他躊躇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說,“逼東宮退位。”
淩沒有動,仍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著。他並沒有顯得很悲痛,隻是有些無奈,我知道,他相信襄藍。
我站起來:“怎麼會這樣?”,腰腿卻一陣酸軟,險些摔到。淩一把將我扶住,坐回去的時候又是一陣疼痛,我疼得眥牙。
回頭時發現樊虞已經跨出了一步,半彎了腰,手停在半空中,但這尷尬的姿勢也隻維持了一瞬,他馬上又筆直地站了回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淩似乎沒有瞧見這一幕。我朝樊虞笑笑,看到他的眼裏有一些受傷的表情。
我連忙接著道:“這可是謀逆之罪!要誅九族的!”停了一停,“那曾軼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可要說襄相謀反,總也得有個因由。無緣無故,他內閣次相做得好好的,憑什麼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再說,襄相入閣年頭尚短,一沒有根基,二沒有準備,何以謀反?而且那宏燚……不是早被貶為庶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