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資格換這個在皇上心目中這麼重要的人,自然也是重要之至的人……而且,是兩個。”
“兩個換一個?虧本生意你宋琉也願意做?”
“兩個,自然是換兩個。”
宏煜的眉毛動了一下。
“誰?”
“您知道的。”我笑得有點高深莫測。
宏煜大笑起來,他笑得這麼大聲,幾乎蓋過了屋外鋪天蓋地的暴雨。我很久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這麼開懷而自信的笑容。
“朕終於等到你這句話了,琉……”他笑得有些接不上氣,“你終於願意承認,浩楓沒死了嗎?”
忽然收了笑容:“你可知道,這是欺君大罪。”
“浩楓是已故賢妃,那個人,自然已經不是浩楓。”
宏煜又笑了:“好好,隨便她叫什麼……你既已承認她還活著,朕的骨肉也還活著。那就好辦了,明天一早就會派人去找……琉,朕不用跟你交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找人,又豈有找不到之理?”
“先皇也曾找了我八年,若不是我自己回來,他永遠也不會找到我。皇上認為,她和孩子可以等幾年呢?”
宏煜的笑容僵在臉上。
“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第一聲開口叫‘父皇’——您也不想錯過吧?”
宏煜咬著唇,別過臉,烏潤的眼裏有了迷霧一般的恨意。
“蛇打七寸,對付每一個人都要針對那個人的弱點,知己知彼,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些,我都教過您的。”
“宋琉,算你狠。”宏煜咬牙切齒地說,“……好……好……你們走,走得越遠越好,去你那個八年也找不到的地方。永遠不要回來,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們。”
我笑得很無害很甜美:“謝皇上恩典,臣正有此意。”
宏煜漲紅了臉,似乎氣得不知該說什麼。
我往外走了幾步,停住,輕輕說了一句:“宏煜……好好待浩楓。”
他終於歎了一口氣:“……你也保重,琉。”
九天之外一聲響雷,裂帛一般在頭頂炸開,仿佛在斬斷我和這個孩子之間的所有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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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遣雲宮的時候,站在門外的是李肖臣,他手裏拿著傘,白淨消瘦的臉在閃電下忽明忽暗,看到我出來,嫣然笑了一下,有些令人心悸。
“最後一段路,我陪你一起走出去吧。”
“好。”
豆大的雨點落在合撐的傘上,暴出巨大的聲響。
“皇上這次可做了一回冤大頭。”李肖臣說,在大雨的夜裏既清晰又清醒。
“你知道就算他肯放未王,也不肯放你,對不對?”
我幽幽歎出一口氣。
“所以你使出浩楓懷孕這一招……其實她根本沒有,對不對?……一個人換兩個人,一年前你就想好了這一步。這下你可把他騙大發了。”
全讓他說中,我無力辯駁。
閃電下的雨滴像鋼針一樣。
李肖臣長歎了一句: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沒有接話。
“肖臣,謝謝你。”我輕聲道。
要感謝他的事太多,無從說起。
這些日子,他為我在宏煜麵前說了很多好話,我知道。朝堂之上,他也是盡了一切力量在不著痕跡地保護我,我都知道。他還為我去騙了樊虞。甚至連他的那場婚姻——我總是在想,如果不是他以自己的終身大事為注,牽製了吳如臻的勢力,那宏煜真的有可能被逼走下皇位——這是我寧願死也不要看到的結果。
他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並沒有同我商量,我也從未向他提過自己的計劃,可他終究去做了,義無反顧的。一如祁雲月四年前的預見。
他對我的信任,我對他的感激,又豈是三言兩語道得清的?
他笑了一下:“認識你,是我的冤孽。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你什麼,如今算是還清了。”
“我不信什麼前世今生。如果你非要說欠我什麼,就當是小時候帶你認路的債吧。要是沒我,你大概早就跌到哪口井裏淹死,或者被人抓去做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