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來遲時,也不可心急。這種淡淡的等待自己愛情謎底的解開,別有一番甜味。
二
在家裏過罷廠休,勇烈提著舊皮箱,背著鋪蓋卷,鋪蓋卷上掛著個塑料臉盆,剛一踏進廠門,俊逸就欣喜地從傳達室蹦跳而出,接住皮箱提著。
“等我?”
“你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不至於那麼偉大吧?晚飯後我有在傳達室看新來報紙的習慣。”
吳廠長一家也住在雙職工宿舍裏。兩人到了那一排窯洞前,吳廠長正在水龍頭邊洗碗筷,紮著濕淋淋的手過來說:“東西不用往他窯裏放,我給你把床位調騰好了。”俊逸如當頭遭了一棒,愣了愣道:“犯不上這麼急麼!集體宿舍沒爐子,讓他混到我結婚再搬吧!”吳廠長看看周圍沒人,悄聲道:“都說你跟淑芬進入實際操作階段了。勇烈晚上呆在你們的私密地方,豈不喪眼還礙事?”
“天哪,這是廠長說的話嗎?有失身份。兩口子的事,幾十年哩,耐幾十天不要緊。”
“讓你們耐,我不忍心,勇烈也不忍心。來,跟我來!”
勇烈倒無可無不可,跟著吳廠長就往集體宿舍那排窯洞走。俊逸硬是不舍,卻也無奈,隻得也跟著。
進了一孔窯洞,吳廠長指著一張空床說:“那個給你。原是小鄧的床位。他在城裏有地方,還賴著不騰。領導(搗)麼,就是要能領得住搗蛋鬼。我擺足了領導的威風,才逼著那搗蛋鬼騰了。俊逸,你別譏笑。前多天為讓人給你結婚騰房,還不得我親自出馬?這個廠子,就你一個不服我領導。”
“我服,最服你婆婆媽媽。”
“也是。這個時代,變化太快了。我這個沒有文化的老媽媽當領導,真有些跟不上趟。得換新鮮血液咧!”
“大學生,聽見了沒有?領導意有所指啊!”
吳廠長又欺瞞哄騙同宿舍的人說勇烈是她的表弟,要他們“看我的臉,關照關照”,便忙著洗她的碗筷去了。俊逸幫著勇烈鋪好床,看看帶來的用具還缺個熱水瓶,道:“我那有多餘的,省買了。”不容分說,返身到自己窯裏取了來。勇烈掏出20塊錢給他,他拒不接。
“饒了我這個馬屁精吧!接了你錢,我不白拍馬屁了?你是廠長指定的接班人,我要想在你手下當紅人,得預先進行感情投資呀。”
“感情是建立起來的。初見麵,你是不是對我好得有些過分?好得過分,反給人不好的感覺。不過我不反感你。”
這個麵鮮體健的小子,太讓俊逸著迷了。聽他說話也愉悅,向他說話也快樂。聽聽,他的聲音多飽滿富有磁性。若能被劉勇烈所愛,陳俊逸死也不足惜。然而,劉勇烈能成為陳俊逸的感情歸宿嗎?
機修廠自建廠以來,劉勇烈是唯一進來的大學生。吳廠長言不為虛。她雖把勇烈安排在生產技術科,卻讓他今天去這個科室幫忙,明天去那個車間了解情況,幾十天時間,把全廠所有科室車間轉了個遍。幹部職工都看出,廠長要委大學生以重任了。這一點,使勇烈簡直生活在笑臉叢裏。最陳俊逸給他的笑臉甜蜜,其次便是女孩子們。
本來,陳俊逸是廠裏的白馬王子。誰知他卻選中了最醜的女孩李淑芬,讓別的女孩委屈得要死。再說,他身上那點軟綿綿的女性氣,總讓女孩覺得有些不對味。這個劉勇烈,帥氣一點也不比陳俊逸差,還有亮堂堂的大學生招牌,最關鍵的一點,是他瘦骨錚錚,一股子西北硬漢味。
一米七八的個頭,劉勇烈不算太高。六十五公斤的體重,他也不算太壯。故土為山,使他時時昂揚奔放。闖蕩都市,又使他的世界迥異於彪悍的山裏夥伴。最是知識的浸淫,使他眼裏貯藏著無限秘密,周身散發著別樣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