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東門前,平日空曠的廣場如今堆滿了一個個數層高的花燈架子,霞光七彩,形狀各異,好一番爭奇鬥豔。 此時經已是入夜,便隻見漫天的繁星與地上華燈相映交錯,燭龍桂影,天上人間,一時美景難分。
平日鎖在深閨的女兒家今日亦是蜂湧來至長街,粉麵含羞,團扇輕掩。各色粉黛羅衣珠簪,錦繡玉鐲,暗香婀娜。直直讓一眾單身才俊不知是賞燈抑或賞美人了。
“確實是,繁華無雙。”陌歸雲與白墨羽二人在街上徐徐走來,有生以來首次見如此盛大的景象,陌歸雲不由讚歎道。
“是啊,比落霞穀單調的花草樹木好看多了……”白墨羽與陌歸雲相似,也是被困在深山老林裏,好久不得一次出來的機會,全然醉心於眼前美景。
一旁才子佳人眉目傳情,一些已成家的少婦一手攬著小孩,一手挽著相公。還有些調皮的黃毛小子,三兩搖晃著手中紙糊的彩燈,嬉笑聲不斷。
萬紫千紅,彩燈舞的長龍隨著鑼鼓聲穿梭於長街,兩道人流紛紛拍手叫好,還有不少人特意擠在龍下鑽過,沾點好彩頭。一時隻見牆上屋簷,人群之間,統統提滿了各色的燈。人聲鼎沸,明火晝夜。
站在長街最中央,往左望是一無邊際的人海與花燈,往右望,亦然。白墨羽有感而發:“如果這世間沒有廝殺,沒有仇怨,每一個人都能夠像如今般幸福,那該多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陌歸雲低頭望了望手間樸素的白蓮燈:“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注定有無盡的爭擾……”
“在這般的好日子裏,便莫提那些不好的事了。”白墨羽輕輕握住陌歸雲手,溫柔笑道:“明日的刀光劍影便任明日去吧,今日,隻有這無盡的繁華,與你我……”
莫名覺得臉有些紅,陌歸雲想要掙脫開白墨羽,卻已被人拉著走出了老遠一段路。前方華燈架前,有三兩表演雜耍的人吆喝著,附近群眾便停下腳,捧個人場。
陌歸雲與白墨羽二人也是閑來無事,隨著駐足一看。裏頭耍雜耍的人雖然不是唱戲,臉上也東一道,西一道地塗著油彩,抖一件風衣,似模似樣地表演開來。
並不是什麼高明的伎倆,什麼拋雞蛋,胸口碎大石的手忙腳亂紛紛表演了一番,便到了也是逢雜耍必有的拋飛刀。隻見一個人被綁在一個大圓盤上,另一個人站得遠遠,眼上蒙住一塊黑布。手中執著三五柄飛刃。
那圓盤轉得本就不快,拿飛刀的人在群眾一輪呼聲下仍未扔得那麼幾把。陌歸雲在人群裏看著不由生悶,趁著夾在人群中沒人注意,手輕往懷裏一探,一段剛發芽的短樹枝便悄然脫手而出。
隻見破空無聲,一道樹枝刷地在那人耳畔擦過,直直削去了幾分黑發。
“我的媽呀!”圓盤上的人慘嚎不絕,在場眾人不由嘩然。
陌歸雲忍笑,拉著白墨羽手便往外跑。
白墨羽邊跑邊手推了陌歸雲一把,哈哈道:“你這家夥,想不到也有這樣的時候。”
“就那些雜耍,還不如隨便舞個劍來得好看。”陌歸雲拉著白墨羽,兩個跑出離雜耍攤好一段距離了,大笑道。
“說起來,我還真是想看一次你的劍招。”白墨羽滿懷期待,望向陌歸雲。
陌歸雲扭頭,正欲尋詞開脫,無意瞥見正往這頭走來的人,不由會心一笑:“白兄,不是我不願舞劍給你看,隻恐怕今天是不能了。”
“哦?”白墨羽皺眉,順著陌歸雲扭頭的目光望去,隻見幾步開外一個粉衣女子手中提著一盞用刺繡裝裱的方燈,腕間掛有銀色搖鈴,正笑意盈盈看著自己。
白墨羽臉色頓時慘白:“青璃師妹……”
“甩下師妹一整天,自己逍遙快活,有這麼做師兄的麼?”笑意盈盈的人緋唇緩緩冷翹起,搖鈴輕晃。
“墨羽,元宵節是才子佳人的節日,我就不掃你們雅興了,先行一步。”陌歸雲早在看到青璃的時候鬆了握住白墨羽的手,退後兩步,拱手告辭道。
“歸雲!”不理三步外渾身怒氣的人,白墨羽連忙回頭,想要去追,然而隻見那人手間一盞白蓮燈,來去如風,早已跑了一大段路。
知道再挽留已是不可能,白墨羽慌忙高聲問:“今日一別,不知下次見麵會是何時?”
“有緣,自得再見——”白蓮燈走到了長街盡頭,身影淡淡隱去,再難分辨是融入了人海中還是拐去了哪一方小道。
“師兄!你知不知道讓一個女子滿街像潑婦般喊著找你一天很丟架的啊?!”看見陌歸雲走遠了,白青璃凶狠展露無遺,上前伸指便是捏上白墨羽耳垂:“要不是你是我師兄,我早扁死你了!”
“唉喲,青璃,我可從來不覺得你是女子……”白墨羽嘀咕,耳垂處被捏的力道又加大了些,不由頭一側,痛嚷道:“好了,好了,我的師妹大人,你可以放手了麼?”
“先跟我說剛剛那人是誰?甩下我就是為了到處沾花惹草?!”白青璃不情不願鬆開手,責備道。
“你師兄我結識一個朋友哪裏輪得到你管……”白墨羽又是低聲嘀咕,話音未落,方才的耳朵又慘遭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