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櫻落被他盯得渾身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求饒,然而想也知道,她做出如此驚天動地之舉,駱弦羽肯定會毫不手軟地殺了她。

強烈的求生欲讓紀櫻落的腦子轉得飛快,與駱弦羽對視幾秒過後,紀櫻落索性心一橫,雙眼一閉,直接裝作昏迷,往地上倒去。

原以為這回免不了要栽得結結實實,要裝就得裝得像一些,她已經做好了腦袋磕地的準備。

紀櫻落身體觸底的瞬間,驀地伸出一雙手,將她抱在了懷中。

紀櫻落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藥香氣。

公孫楚。

隻有公孫楚身上才有這樣的草藥香氣,公孫楚在藥王穀待了十年,泡了十年的藥浴,他身上的草藥清香已經揮之不去。

有救了。

紀櫻落心中大喜,放軟了身體,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了公孫楚。隻要有公孫楚在,駱弦羽就不會殺她。

紀櫻落被他橫抱在懷裡,習武之人力氣格外大一些,公孫楚輕輕鬆鬆就將她抱起,擱在了床上。

21.第二十一章

公孫楚拽起薄被,蓋在紀櫻落的身上,順便放下簾帳,對著臉色鐵青的駱弦羽道:“駱城主,雅風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事,不妨等她醒來再說。”

駱弦羽詭異地看了公孫楚一眼,自打知道公孫楚是個男子之後,他看他怎麼看都不順眼。十年前,他是腦子進水了,才覺得這個“小姑娘”有些可愛。

駱弦羽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著輪椅離開了紀櫻落的屋子。

他如何不知道紀櫻落是裝暈的,隻是現在有公孫楚在,不是算帳的時候。

公孫氏的人,不管是麵前這個公孫楚,還是他的姐姐公孫雁,都是個麻煩,紀櫻落的那些賬,日後再清算也不遲。

暑氣散盡後,天氣涼得比較快,迎麵拂來的風裡明顯帶上了幾分蕭瑟之意,枝頭的樹葉也隱隱有枯黃的趨勢。

駱弦羽轉著輪椅,穿過樹影,一片枯黃的葉子被風席捲而來,在他的眼前飄飄蕩蕩,最後落在他雙腿的衣擺上。

駱弦羽停下了輪椅,沉默地盯著這片葉子,腦海中回想著荷風小院發生的一切,猛地意識到——

他好像被人輕薄了!

二十四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這樣輕薄他,更沒有人敢在生死掙紮之間,還有心思輕薄他。

紀櫻落貼過來的瞬間,他的眼睛甚至能看得清她麵頰上細膩的毛孔,包括她睫毛的顫動,眼底瀲灩的波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唇畔依稀停留著那股柔軟冰涼的觸感,駱弦羽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撫了一下嘴角。

方才紀櫻落柔軟的唇瓣,貼上他雙唇的瞬間,他的眼前竟似有大片桃花盛開,一片紛紛綽綽的旖.旎,說不出的動人。

紀櫻落的吻,像一朵嬌嫩的花瓣,又輕又涼,泛著微微的甘甜和清香。

他仿佛吃到了一顆糖,甜甜蜜蜜的滋味在唇齒間漫開,靈魂也化作了一縷輕煙,飄飄蕩蕩,直入九霄,被綿軟的雲朵包裹著。

這滋味……居然有些美好。

駱弦羽從來不知道,一個輕輕的吻,居然能給人帶來靈魂飛升的錯覺。

都說美人鄉英雄塚,駱弦羽誌在天下,他的眼底裝不下那些?紫嫣紅,更無興趣流連那些?紫嫣紅。

府中雖有美妾,卻是連她們的手都沒有拉過,隻要一聞到她們身上的脂粉味,他的心底就無端地生出一絲厭惡,恨不得轉著輪椅離她們遠遠的。

這麼多年來,他唯一有過好感的,也隻有八歲的公孫楚而已。

可這件事根本就是個大烏龍,公孫楚不但死而復生,還從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變成了硬邦邦的大男人。

當“公孫楚”三個字從公孫雁的嘴裡說出來的瞬間,駱弦羽生平第一回,體會到被雷劈的感覺,恨不得直接將公孫楚殺人滅口了。

想到公孫楚,又不免想到紀櫻落倒在他懷中的一幕,不知緣何,公孫楚溫柔地抱著紀櫻落的樣子,駱弦羽覺得分外的紮眼。

紀櫻落似乎十分信任公孫楚,每次被他抱著,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裡,像一隻乖巧的小貓,腦袋抵在他的心口,一副毫不設防的模樣。

駱弦羽心中五味雜陳,一時殺氣騰騰,想殺了公孫楚,折斷他的雙臂,一時又覺得酸酸的,想到若非自己身中劇毒,雙腿不良於行,又怎麼淪落至如今的地步。

他也曾是威武男兒,飛簷走壁,千裏之外能取敵人首級,可如今,卻終日隻能坐在輪椅上,就連自己的女人都抱不起來。

駱弦羽的眼底驀地騰起一絲兇狠,伸手拿起掉在身上的葉子,握在掌心裡,揉成了齏粉。

“城主。”金戈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打斷了駱弦羽的思緒。

他是駱弦羽的貼身護衛,平日裡就隱藏在駱弦羽的身邊,他不知道駱弦羽在荷風小院裡遭遇到了什麼,隻是感覺到駱弦羽從荷風小院裡出來後,情緒有點不大對勁。

駱弦羽是一尊笑麵佛,微笑是他偽裝的麵具,金戈跟隨駱弦羽這麼多年,深知他一向外熱內冷,無論遇到什麼事,很少見過他情緒上的波動,就在剛才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駱弦羽的一喜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