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賀穎凡,還不到17歲,還是個小孩。
媽媽有個好姐妹是小學的教導主任,她走了後門,提前兩年就讓穎凡上了小學。
媽媽的理由是節省時間。她不是那種望子成龍的母親,除了提前上學這件事,她對穎凡的事都沒有太多幹涉。
後來穎凡才了解到媽媽的英明——他比人家早兩年讀書,就可以早兩年工作賺錢,早兩年結婚生子當爸爸,等到再過些年,他又可以比人家晚兩年老,晚兩年閉眼入土為安。
穎凡氣定神閑,保持著中等成績直到高中,選擇了一個自己有把握考上,又比較中意的學校。
說起他的學校,其實還有些來頭,建校至今70年有餘,出過不少名家名作,成績輝煌,貢獻不可計量。
抗戰期間,一幫有誌有才的愛國青年藝術家在幾間小平房裏組建了個畫室,那個簡陋的畫室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XX美術學院的前身。
六十年代,又成了藝術改革的先驅,在全國藝術院校中排名第二,此乃黃金時期。
七十年代,是革命造反積極分子的前沿陣地,成就斐然,當時全國排名第三,還不錯,隻下滑了一名。
八十年代,積極響應改革開放的潮流,各地掀起一股興辦學校的大潮,湧現出很多新興藝術力量,好幾個學校都後來居上。 所以,把他們學校擠到了第五。第五也不錯,至少在前五名。
然後就到了九十年代,由於太多外在因素和內在因素的夾擊,資金困難,生源的流失,師資力量日漸薄弱等原因,他們學校就被擠到了第九。
至於現在……大家都不怎麼提排名的事了,否則現任校長伯伯該去跳江了。
那些虛名,穎凡是不計較的,也輪不到他來計較。
入學那天,他是帶著滿滿的期待去報到的。
那是他記憶裏最熱的夏天。
一進校門,他們被一排大卡車直接被拉到了部隊,交到了嚴厲的軍訓官兵的手上。
脫下豐富多彩的便服,穿上樸素單調的軍裝,從一個個性鮮明的人,變成了一大片草綠色裏的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在九月的烈日下,永無止境地練習著稍息,立正,左轉,右轉,臥倒,匍匐前進。
練習了站要練蹲,練了蹲要練趴。站的時候想趴下,趴的時候想站起來,讓你站起來的時候,你已經沒有力氣了。
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不管是幹還是濕都和是皮膚粘在一起的。
這樣日子仿佛沒有盡頭,如同頭頂上正散發著滾滾熱浪的烈日,永遠沒有停歇的一刻。
他們都年輕,身體上的疲倦很快就可以恢複,真正的折磨是精神上的。
如果這是個下馬威,那可下得真好,給這群不可一世的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個警告。
高溫在蒸發他們的汗水,還有傲氣。他們此刻想的不是鴻鵠大誌,他們隻想要一張用不著很舒服的床,躺上去,睡個夠。
有一天穎凡早上實在起不了床,想偷偷多睡十分鍾,讓同宿舍的同學給幫忙掩護一下。
沒有想這多睡的十分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穎凡是被他的排長從床上揪起來的,排長的臉像閻王一樣恐怖,穎凡頓時睡意全消,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睡覺了。
他被帶到會議廳,交給指導員。所有的同學都正站在會議廳裏麵,愁眉苦臉地聽著台上的連長講軍規。
穎凡則被罰站在大門口,由指導員單獨訓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指導員大概隻是要表達憤怒和建立威嚴,卻顧不到年輕人的自尊,罵得非常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