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泱把熱氣騰騰的粥盛好,推到穎凡麵前。
“小心燙。”
楊泱也坐下來,“一會兒你有別的事兒沒有?”
“沒有。”
“那好,我想給你看些東西。”
“什麼東西?”穎凡抬頭問。
“吃了飯再說吧。”
楊泱打開他的旅行袋,從裏邊拿出長長的畫筒。
他小心翼翼從裏麵抽出了一大卷紙,把裏麵的畫一張一張地鋪開。
花草蝴蝶,山水叢林,隻是粗略一看就知道每張都是佳作,有一張吸引了穎凡的注意,上麵畫著幾個鄉村孩子,小臉紅紅的,站在簡陋的教室前麵。
一張一張看下去,這些畫漸漸組成了一個生動鮮活的世界。
在那個偏遠的小山村裏,清瘦黝黑的老校長告訴楊泱,不要急,不用跑。
他一直在那個地方,不管楊泱早一步來,晚一步來,他依然會在那裏。
他說他並不是放棄一切,過去的養尊處優是他,現在的平靜清苦也是他,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他一天都沒放下過筆,隻是風格大大不同了,從華麗精巧,過渡到了樸實灑脫。
他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下了課都圍著他聽他千奇百怪的事。
那個時刻他和他的學生們都很幸福。
楊泱在他那裏住了很久,跟他一起生活和上課。生活並不愜意,條件艱苦而且枯燥,一粒米一滴水都很珍貴,在這個地方,人生的苦難和幸福,原始而純粹地呈現在眼前。
楊泱可以忍受一時,卻不能堅持一世。
直到他離開,他也沒能達到老校長那種境界,卻已經收獲不菲。
楊泱收起老校長的畫,又從旅行袋裏又拿出一個話筒。穎凡驚訝地看了看那個旅行袋,難道那是個聚寶盆?
這次還是畫,但和老校長是截然不同的。
幾乎沒有一張是專業的畫紙,是些在小店裏買來的圖畫本,甚至還有筆記本,上麵麵著好像孩子似的連環畫,有些用蠟筆上了色。很多的菩薩,山,樹,穿著各異的遊客。粗粗一看亂七八糟,仔細看妙趣橫生。
然而做畫的人並不滿足孩子般的塗鴉,還試圖在畫技上有突破,他用自己的方式,做了很多嚐試,後期的畫裏能看得出有了布局和構圖的考量。
作畫者是一個在旅遊景區的收門票的大伯。那個旅遊景區並不出名,效益不是很好。大伯還是十幾歲的時候就在那裏上班了。閑來無事的時候,他就對著那些佛像畫畫,他讀書不多,更不可能有過專業的畫畫訓練,他全憑本能和興趣在畫,他在那裏工作了三十幾年,就畫了三十幾年。
他從來沒想過要出名,別人向他索要畫,他也十分的慷慨。他們那個小鎮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他的畫。楊泱找他借畫的時候,他很憨厚地說,你想要就選你喜歡的吧,可不能都拿走啊。
楊泱選擇的汽車加步行,這一路上,還遇到了很多人。離家的打工者,歸家的學子,也有和他一樣出來旅行的年輕人,還有很多很多。
生長環境不同,教育程度不同,社會地位不同,他們有的開朗,有的內斂,有的憂鬱,有的溫和,他們千差萬別,但是對幸福的向往,對生活的熱愛,任何人都沒有差別。
就像老校長說的,殊途同歸。
楊泱的語速並不快,好幾次真情流露,就停下來,冷靜一會兒再繼續說。
等他的話全部說完,兩人安靜看著鋪滿了一地的畫。
楊泱察覺到穎凡看他的視線,抬起頭。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怎麼了?”他有點不安。
穎凡彎起嘴角,“看來,這次總算沒有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