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救韓大哥,但是除了韓大人,還有刑部那麼多兄弟。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京裏,都指著他們養家糊口。我不讓他們替我們背這個黑鍋。”
舒楠連連點頭:“我舒楠豈是那麼不講有義氣沒人性的。李大哥,王爺你們都放心,大不了,我回江湖當我遊俠。或者是延州找你們。”
“可是你們回去真的會有危險。”
舒楠說道:“李大哥,你不用什麼可是了,王爺能為了劄將軍以身犯險,我們又豈能為了自己安逸連累別人。”
“我們會盡理周旋,並且妥善安置那些受牽連的人。”
舒楠還是搖頭。讓那些兄弟們因他而不得不舉家遷徙,他做不到。
最終李君鶴還是沒能說服阮平和舒楠,隻得讓他們回去了。
次日早朝,趙禕得知劄木合屍首失竊,龍顏大怒,舒楠被當庭杖擊六十與阮平一起交由刑部代主事發落,刑部代主事正是曹皇後的堂兄曹守仁,與韓浩源積怨已久。聖諭明示:監守自盜,罪同欺君,不在大赦之列。
死了的老劄哪有活著的阮平與舒楠有價值。
方丞相下朝之後就在書房裏跟方堯商議事情,門外的守衛由方府的家丁換成了燕雲騎,丫環們都被叮囑過了,不必奉茶,不得靠近。沒有外人在場,隻有他們兩父子,方綸幾次想靠近,就被燕雲騎格開了,他們不是方府的家丁,不會顧及二公子的麵子。而李君鶴則一個坐在方府的花園裏,沒有彈琴,也沒有看書,甚至連茶水都沒喝過,隻是一個人枯坐。
方堯出來的時候,眼神裏有藏不住戾氣,而方丞相倒是一臉的平和,氣定神閑一如平常。
午後下過一場雨,院落裏雨潤苔青,天空中帶著幾分濕意,方堯聽聞李君鶴一直在庭院裏,連午飯都沒有吃,下雨的時候,也未回房,他皺了皺眉頭,心底有些發慌,為自己,也為李君鶴,自己的任何一舉一動,甚至是心底的念頭,怕是都瞞不過李君鶴的。
遠遠地方堯就看見李君鶴一個人站在亭子裏,似乎目不轉睛的在看什麼,等他走近了,才發覺,李君鶴其實什麼都沒有看,目光茫然而空落。
方堯輕聲說道:“這裏是風口。”
李君鶴點點頭,目光還是望著遠處,迷離而且恍惚,第一次方堯看見這個人如何的失魂落魄。他憐惜地把人圈在懷裏,觸手處,衣服有些微濕:“回屋換件衣服吧。”
李君鶴沒有應聲,隻是指著不遠處一株海棠樹,說道:“你看,這裏的海棠果都結出銅錢大小的果實,咱們延州王府裏的海棠這會兒才剛開花呢。”
他清澄的目光望向天邊,越過層疊的高牆重樓,似乎又看到了延州豫王府內嫩綠新翠的柳枝低垂到水麵,在和暖的細風中輕輕搖曳,把湖麵的水蕩開一圈圈的漣漪,小鳥在半空中脆脆地鳴叫,無憂的燕子閃翅飛來,有的在柳枝間呢喃輕語。有的時候,他在亭子裏跟方堯下棋,有的時候湖堤上漫步,輕言細語之間有治理軍務,管理地方的決策,還有情人之間火辣甜蜜的情話。
延州是他們的世外桃源,他跟方堯的款款情深、雄才大略,都在延州演繹得淋漓盡致。
到了京城,李君鶴常常有一種莫名的覺得煩燥,他知道自己已經不習慣京城裏的一切。連從前他初到邊關時,念念不忘記的江南,他都很少去想念了,倒是延州成了他和方堯真正的意思上的家園。
如果老劄不死,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在回延州的路上了,這世上沒有這麼多的如果,老劄已經死了,隻存在於他們的思念中,悲情而又滄桑。延州一下子變得遙不可及,他與方堯的家飄渺得好似從來不存在過,那些美好的時光,是不是隻能存在於綿長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