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沒有和陸凝霜說話,但是彼此心意如同明鏡相照。少年這一刻終於動了,動的幅度很小,卻帶著整個皇宮中四溢的壓力一同變化。
數裏之外,穆天鳴蒼白的麵色緩和幾分,他頭上的一滴冷汗沒有逃過無數敏銳的眼睛。
聖子成了聖人,卻再次在一箭之威下露出敗跡。
這一回,對方卻連射也沒有射。
他蒼白的麵色,和那進退維穀的狼狽。全數因為箭鋒的移動而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夙惑展開火翼懸空,被冰寒的殺意籠罩起來。
身為天道樓尊者,他是貨真價實的聖境巔峰強者。比之穆天鳴,他無疑更加可怕。
可便是他,在麵對那刺眼光芒之時,也被震懾在了當場。他靈力覆上雙目,足以見那寒芒背後君臨平靜的眼睛後蓄勢待發的殺意。
這是賭進了兩條命所凝聚的箭,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動上分毫,就要麵對自己可能無法估量的傷害。
又一位聖人不敢動。
“奇跡。”神族九皇子嘖嘖稱歎道:“這世間最可怕的,果然是不要命的瘋子。”
“殿下,若再這樣下去。恐怕局麵無法控製…”
“無法控製便好。”宇文極滿含深意的笑了笑:“今日這箭要麼永遠射不出來,若是要射,人族必亂!”
“這是關乎天下的一箭,我相信君爵爺心中有數…”
一箭關乎天下,九皇子這樣的評語可謂萬古不見。可正如他所言,君臨和陸凝霜兩人紋絲不動,箭的寒芒也定格在了朱雀星宮。
所有人的心都被那道寒芒就住,君臨扣在弦上的手,如扣在眾人心房。
就在對峙似乎永無盡頭之時,那連接兩宮箭道氣息,忽然被一個身影截斷。
兩宮之間的天空,默然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他留著神荒人族極少留的短發,身材高大均勻,英氣逼人的臉上棱角分明。
眾聖也好,眾天驕也罷。對於此人的麵貌都不甚熟悉。可偏偏那些感知敏銳的強者卻知道這是必不是個無名之輩。
隻因他點出了一指,讓離自己不過一裏的寒光抖動起來。
男子攔下那駭人的氣息,也中斷了驚天的殺意。他看著流露出驚訝的君臨,微微笑道:
“君臨少俠何必與舍弟一般見識…天道樓乃是滄瀾國教,難不成少俠非要在此給各方豪傑看戲?”
麵對瞬間就可能襲來的箭,短發男子卻絲毫沒有緊張之意。他聲音溫和,話語竟是表達了退讓。
然而最讓值得讓人琢磨的,還是那一聲舍弟。
夙惑自然不是舍弟,那麼便隻有穆天鳴。而穆天鳴隻有一個哥哥,多年來很多人想一睹他的風采。
如今他突兀的出現,將風采展現在箭芒之前。
“你…就是穆天清?”僵持如此之久,君臨第一次開口說話。他身後的陸凝霜也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空中那個短發的男子。
“不錯…我就是穆天清。”
有時候一個名字,就足以讓群雄聞之異動。傳說中,那五個人便是如此。穆天清之名早於二十多年前響徹神荒,自此之後便少有人得以一見。
君臨凝視來人,就如同看到沈牧塵和南宮弱之時,看不清對方深淺。
可是他能肯定,若是麵前的穆天清換成那兩個人,自己的箭應該不能殺死對方。
“我覺得射不死。”身後的陸凝霜也察覺了這一點,可她並未撤手,隻低聲表達自己的看法。
“你先收手。”君臨很快有了決定,他今日所有的怒意,已經在那箭中消耗。看到穆天鳴再次丟臉,說不出那嘲諷話語,少年的目的已然達到。
他雖然賭命,可不想帶著陸凝霜一起賭。也不想自己一箭之後給滄瀾使團帶來難以解決的麻煩。
陸凝霜聞言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魚湯。
“你也早點收手,湯快冷了。”
君臨點頭,可還有話對穆天清說。
“我收手,你如何?”
“我向神族言明,是天道樓先挑釁爵爺。驚動群雄,皆是舍弟之錯。”穆天清言道,他的聲音君臨聽得分明,可一眼看去似乎其他人都沒有聽見。
這是真正的讓步,雖然君臨不知對方如何盤算。卻也隻能接受。
身前箭芒光芒閃爍,那聚焦與一點的靈力被君臨緩緩收回體內,隨之而來的便是如潮水般的疲憊和疼痛,少年強忍著反噬,白色蒼白的收起弓箭。
隨後,他無視了無數強者那膠著於身的目光,轉身拿起了那碗魚湯。
少年漫步下觀景台,對著還有些遲疑的陸凝霜喊道:
“走…喝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