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著一盞燈,那跳動的紅光就跟燈籠一樣。可是我沒有坐過船,是不是很怪?”
“這種東西說不清。興許是公子你什麼時候聽人說書留下的印象吧,公子你太會想了。”
“也許是吧。多官,不去紅藥那兒了。”
“那去哪兒?”
“你知道京城還有什麼妓館嗎?”
“那去菊花坊。”
“我又不抱男人,你把我送那兒去做什麼?”
“牡丹坊好了,兩隔壁。公子你既然知道問我做什麼?”
“囉嗦,我一時想不起來而已。”
元公子愛抱女人,當然不是幹什麼齷齪的勾當,因為他早在少時就明白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是北綱。
元公子抱女人不過是貪圖女人身子的柔軟,抱在懷裏入睡心裏踏實,就像小時候殷娘抱著他一樣。女人是水做骨肉,抱著軟玉溫香。
有些男人一身汗酸泥臭的自顧自地往他的床上靠來,是斷然沒有什麼想抱的欲望的。縱然有雍容儒雅的,身上沒什麼大小毛病的,但不是心之所屬,抱著也不安耽。還不如女人。北綱,除非是北綱。
其實女人也不全然就好,女人太纏。水做的骨肉,必定有其纏人之處。所謂的剪不斷理還亂——對她好點便粘上來,海誓山盟的都一一發盡千般願;差點麼,怎麼說都是個女子,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心裏看了也不好受。不是所有在妓館裏的都是奇女子。
多官把馬車調個頭,從另一條路向相反的地方駛去。
元公子靠在馬車裏,還在想剛才腦袋裏浮現的那些畫麵。
其實跟多官說的時候沒有說全,他看到的小船漂在江上,很小很小的船,隻容得下兩個人。江聲浩蕩,和著馬嘶聲聲。那點桔紅的燈光把身邊一個模糊的影子投到船倉壁上。
船內的氣氛很壓抑,仿佛兩人正在揭開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船裏靜得隻有呼吸聲。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影像閃現了。而是有著完完整整的情節的,這是一個故事,不知道一個怎樣結局的故事。所以元公子問的是“會不會有前世的記憶”而不是其它。
但那影像裏始終模糊的一個人影,看不清他的容貌,毫無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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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子到了牡丹坊摟了個姑娘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被摟著的那姑娘心中好奇,但總歸是客人的要求至上,況且銀子也賺到手了,圖個空閑沒什麼不好。姑娘把頭輕輕地在元公子懷裏挪了挪,找個舒服的地兒嗅著他身上一股很清淡的味道。
睡到半宿,外頭下起陣雨來,雷電交加。
姑娘被震耳欲聾的雷聲弄醒,眼睛在黑夜裏不能視物,隻覺得身上發緊。這公子一人大男人,身上也不出悶汗,反倒是涼爽幹淨,真像一條蛇。
她正想坐起來,卻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有冰涼的東西抵著,電光一閃,照出床前一個黑森森的影子。
而抵著脖子的,正是一把劍。
“不要叫。”那人把劍收回,劍入鞘的聲音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床上睡著的堯小少沒有醒來的跡象。
“輕巧點,爬下來,不要驚醒他。”
姑娘一雙眼睛盯著床邊的黑影,眨也不敢眨,從床尾爬了出來,等下床的時候承受不住這恐怖,一下子跌跪在地上,抱著那人的腳哭道:“大俠饒命啊!你我素無怨仇,你看在我區區一介女流……”
那人聽得女子哭訴,一把捂住她嘴,那姑娘隻好“唔唔”地死命搖頭。
“聽著,這裏是一錠銀子,你拿好了自己去找地方睡,不要來打撓我。要不然,就讓你做刀下冤魂!”
那姑娘見他真亮出一錠銀子來,漸漸地止了搖頭的動作,伸出手來。
她抓了銀子披了衣服一步步退到門邊,奪門而出。卻不防門口守著的一人從暗中把她敲暈了。
床邊那人見門口一聲悶響,知道事情辦妥了,便得意地哼了一聲,在床邊坐下來,散開一頭紅發。
來者正是赤過。
他在京華夢等得不耐煩起來,媽媽便帶他去了元公子的房間,沒想到裏麵空無一人。
桌上壓著一封信,正是指名給赤過的。
“既約好了改日,恕今夜不奉陪。”
信紙上是瘦瘦長長的字體,宛如細葉竹節。僅隻這麼幾個字,下麵沒有署名。
赤過把紙對折塞進懷中藏好。小湯圓的字還真是秀中有骨。
赤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得今夜就來找他,好像心頭有一種雀躍,便逼得自己非來不可,真是魔障了。罷了罷了,也莫要強人所難,嚇壞人就沒意思了。
無奈天意並非如此。
赤過並沒有及時回行館,而是信馬由韁在街上逛蕩。那馬走走停停,在一家妓館門口死活也攆不動了。
赤過抬頭一看,牡丹坊?真是惡俗的起名,中原人非得把個好好的國花糟踐了,拿來做妓館的名字。正想繼續鞭策那馬,卻發現牡丹坊邊上的巷子裏停了一輛馬車,拉車的那匹馬正衝著自己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