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口。旁邊早有一搜新造的大船等在那裏。那是來接應他們的大船。

江星月對柳棲白說道:“這一路辛苦柳兄了,請柳兄下船吧。”

柳棲白站著不動,他深深地凝望著桐月。

一個人在離別時驟然覺得不舍,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如果是,它是否又值得自己拋卻一切踏上未知的征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麗新世界(下)

柳棲白在遲疑著、猶豫著,他到底是下還是不下?

桐月告白完畢,仿佛完成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似的,先是覺得一身輕鬆,隨即又有些悵然若失。

江星月並不清楚兩人發生了什麼,她正在讓人準備解開那條小船的纜繩,讓幾個艄公把柳棲白送上岸,過不了多久,後麵的追兵就該來了。

荷月看得心裏起急,不過,她隻能幫姐姐到這種地步了。

約有一刻鍾的功夫,小船上的人員已經準備就緒,江星月難過而又不舍地說道:“柳兄,請吧。”

柳棲白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仍然立著不動,望著遠方浩淼的水麵,那無邊無盡的大海,海的盡頭是天。

那是一個新奇而幹淨的世界,沒有岸上的蠅營狗苟、卑汙肮髒,沒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還有一個女子,就在他身後。

幾名梢公已上跳上小船,齊刷刷地看著柳棲白,專等著他下來。

柳棲白從無盡的△

柳棲白背對著他,輕輕搖搖頭,說道:“不。”

“咱們走。”說完,他又去拖著桐月的手往回走。

秦世容見自己哀求無用,最後一絲希望眼看著就要破滅,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氣極敗壞地大罵起來,先是罵再是笑,然後是邊笑邊罵。

“柳棲白,你是不是還在假裝不知道?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是你哥哥,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我們是血濃於水,你竟忍心看著我受苦而不管嗎?”

這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把桐月震得渾身發顫。柳棲白的臉色刷地一下變白,嘴唇緊緊閉著,眼中流露出深沉的厭惡和痛苦。

桐月沒有追問,她半拖半抱著他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秦世容的咆哮聲漸漸遠了,聲音也嘶啞得叫不出來了。

兩人一步步地往前走,還是在散步,但再不複剛才的輕鬆愉悅,兩人皆是步履沉重,心事重重。

桐月找了一塊幹淨背風的岩石,柔聲說道:“我們坐著歇會兒吧。”

柳棲白輕輕嗯了一聲,兩人緊挨著坐在岩石上。

他不說話,桐月也不催他。隻是這麼靜靜地依靠著,望著不遠處的大海。

過了很久很久,柳棲白才用幹澀的聲音慢慢說道:“我說過我的血最肮髒,原因就是這個。”

桐月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果然,他接著往下說了下去:“我的母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她是一個很美的女子……我父親和秦賊同朝為官,總要有來往,有一天,秦賊撞見了我母親,當時便驚為天人。後來他想盡辦法得了手。我母親當時就要自盡,我外祖母一直看著她攔著她,再後來不久她有了身孕,有了身孕,她更不能死。然後就有了我,這在期間,母親和外祖母一直是瞞著父親的,外祖母說父親書生意氣,性格衝動又沉不住氣,根本不是秦賊的對手,告訴他反而會讓全家遭禍。但是紙裏終究包不住火。父親還是知道了。他在爺爺的威壓和全家的哀求下沒有立即向秦賊報複,但他卻把一切怨恨都發在了母親和我身上,母親不久抑鬱而死,他又後悔不迭……”柳棲白說到這裏,不由得慘然一笑:“人們都說我父親當年是愛極了母親,他卻親手殺死自己愛極的女人。”

桐月以為他還要說下去,但他卻突然停住不說了。

其實即便他不說,後麵的事情她也能猜得到。他母親死後,他父親肯定把一切悔恨和痛苦都發泄在幼小的他身上,這世上很多人都喜歡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以便讓自己好過些。他從小到大一直承擔著對母親的愧疚,對父親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還有對自己身世的不確定,難怪他說自己也飄零之人,這樣的家這樣的出身怎麼會讓他有歸屬感?江星月說他們父子不和,原來原因就在這裏,這根本不是一般的不和睦。

又過了許久,柳棲白的聲音像從天邊飄來似的虛無而又縹緲:“大概因為此,我一直覺得我沒有愛人的能力。”

桐月輕笑:“我以前也這麼覺得,可是,現在。我願意試一試。”

她的臉沐浴的明亮的陽光中,倚在柳棲白的身上,輕聲說道:“縱然天地黑暗,但仍有星月照亮;縱然我對所有遇過的男人都失望,但我總要相信這世上還有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