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姣哭著哭著哭睡著了。
陳鴻茂自始至終沒有打攪她,沒叫寶心進屋,自己默默搬了凳子坐在床邊,一言不發的陪伴著。
……
陸夫人獨自在黑暗的屋子裏坐著,時不時遠遠看一眼軟榻的方向。
夜很深,看不清床榻的樣子和陸階的輪廓,看過去的,也就隻是個方向。
快要醜時了。
撐著桌麵吃力地站起來,拖著步子走到門邊,聽著門外沒有什麼人的動靜,“吱呀”一聲,打開了門,佇立在門檻前仰頭望著天空。
白天大熱,晚上卻不是晴空。月亮隱在雲層後麵,像是蒙了紗般的,透出霧霧蒙蒙的暈光。稀稀拉拉的星星,在雲朵的空隙裏閃爍著。
陸夫人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呼出,仿佛把胸腔裏的所有濁氣都換了個幹淨。
跨過門檻,陸夫人背著手輕輕關上了屋門,站在台階上遠遠望著雅清園,眼睛裏藏著複雜的心緒。
桂喜和寶心躲在暗處,睜大了眼睛、豎直了耳朵關注著陸夫人,生怕她想不開了會對她自己做出什麼事情。
注視著雅清園的陸夫人眼眶中的淚,她們是沒有看見的。
一步一步地拖著步子,往前走的方向是去往崇新園的。
從正屋去崇新園要經過崇華園。陸夫人在崇華園院門口停住腳步,伸手撫著門上的封條。摸到不平整處,便一遍又一遍地撫平、按壓……
許久,抬起頭望了一會兒門頂上“崇華園”的匾額,這才移步走向崇新園。
進了屋,陸夫人把屋裏每一盞燈都點亮了。
站在屋子最中央,上、下、左、右,一點一點、一件一件的環顧著整間屋子。
“階兒,自你和你哥哥長大分院以後,我就沒怎麼來過你們的屋子了。沒想到如今,竟是睹物思人這般光景……”說著話,陸夫人潸然淚下。
院外,寶心和桂喜商議著:“桂喜姐姐,要不要去叫小姐和少爺過來啊?”
“先等等吧,夫人來看看少爺的屋子來了,還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
……
約摸一個時辰的功夫,屋裏的燈一盞盞地滅了。桂喜心急,想著進去看看,但仔細一聽,屋裏有走路的腳步聲,便按耐住了自己的心緒。
如眾所願,陸夫人安靜地出屋了。出屋、轉身、關門……每一個動作都極緩、極輕,生怕弄壞了什麼似的,生怕驚擾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似的。
從崇新園出來,陸夫人忽然加快了腳步,徑直走到了小祠堂門口,這才慢下來。
進屋後,反手關上了小祠堂的門,還和以前一樣,搬了椅子放到正對著兩塊牌位的麵前,坐了上去。眼睛也沒有看著牌位,也沒有看著屋裏的任何物件,隻是微垂著頭,在黑暗中沉默地坐著。
……
將近卯時了,天快要亮了。
陸夫人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頭裏已經是昏昏沉沉的了。把椅子搬回了原處,回到牌位麵前,“撲通”一下,身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緩緩地伸手撐地,鄭重地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