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遙也深知他的這點脾氣,因此在玩樂的歡愉之外,更多了一種被關懷照顧的微妙感覺。

T市樂園的過山車由兩個大圓環構成,高度接近40米,據說刺激程度在國內同類項目中名列前茅。傅君遙慕名已久,即便等候的時間估計在一小時開外,仍興致不減地想要加入那條長龍。

“你不會是想要坐過山車吧?”蔣冰持發現傅君遙奔跑的方向不對,一把拽住了他。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傅君遙雙腳不安分地跳來跳去,眼看著隊伍的長度又增加了幾人,恨不得立馬飛身過去。

“有!當然有問題。”蔣冰持索性雙手摁住傅君遙,語氣像管教孩子的家長:“不許去。”

“為什麼呀?誰不是衝著過山車來這兒的呀?”傅君遙不解蔣冰持為何要阻止他。

“你不知道,這兒的過山車出過事故。”蔣冰持指指高處,“看見沒,那麼高的地方,車子突然就停下了,多嚇人。”

傅君遙扭過頭,陽光有些刺眼,半眯起眼望了望,嗯,確實挺高的,脖子都快仰折了。再轉回來,就見蔣冰持正用一副“你看我沒說錯吧”的表情候著他。可是……

“這才刺激啊,有啥可怕的。”

蔣冰持見軟性說服無效,就擺出強硬的態度來:“總之這個項目太危險,我是絕對不會玩的!”

傅君遙半張了嘴,還想分辯些什麼,蔣冰持又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別說什麼有神明保護肯定不會有事之類的話哦。就是天王老子給我保證我也不坐!”

傅君遙起初還單純地以為蔣冰持是出於安全考慮而不準他坐過山車,但看他此刻的表現更像是蠻橫耍賴的小孩,心思一轉,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阿持啊,你不會是因為膽小害怕不敢坐吧?”傅君遙一臉調皮的壞笑。

“怎麼可能?我哪裏會害怕?”蔣冰持連聲詭辯,卻不知自己儼然是被踩著了痛腳的心虛模樣。

原來儒雅沉穩的阿持任性起來是這個樣子呀,真是罕見。傅君遙心裏樂翻了天,嘴上卻是體貼的退讓:“是,阿持是考慮到它的危險性,是因為不喜歡而已。但是,我真的很想坐啊。要不阿持陪我排隊,我自己上去坐,這樣總可以了吧?”

其實蔣冰持執意反對坐過山車,誠然他自己害怕是最重要的原因,但除此也真是對其安全係數不敢放心。但鑒於傅君遙有神明護體,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就隨他去了。

排隊的過程中,傅君遙始終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每當有一撥人到了至高點開始俯衝尖叫時,他也會興奮得跟著亂喊亂叫。蔣冰持看有些人從車上下來後腳軟得癱在路邊,實在難以理解這些人為何要自己找罪受。

終於輪到傅君遙進場後,蔣冰持的雙眼很自然地一直跟隨他移動。起步的攀爬過程平緩慢移,蔣冰持眼裏的傅君遙和平地上看來的並無二致。傅君遙不時衝他做的鬼臉和展露的笑意也都清晰易辨。但隨著高度的增加,蔣冰持努力聚焦,也隻得看見一個愈漸縮小模糊的黑點,終至無跡可尋。

空中不時傳來一陣陣撕心的呐喊。若想從這一陣陣呐喊中分辯出某個人的聲音,無異於癡人說夢。剛才蔣冰持心中因聽到傅君遙說要獨自去坐過山車時生發的,一種類似於不被需要的失落感此時又悄無聲息地探出頭來。

小神仙的逍遙生活,真的從來都不是非蔣冰持不可。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更是如此。一年期滿後,他回歸天庭,就會繼續做回那個沒心沒肺、無憂無愁的小神仙。在他無盡的生命裏,一年辰光僅僅是滄海一粟。待十年百年後,或許就不再記得蔣冰持這個凡人。而在蔣冰持有限的生命裏,一年辰光卻是不短,足夠讓他在老去的年華裏反複回味。待他離開塵世之時,紛繁往事在眼前一一閃回,或許還會記得傅君遙那張驚豔動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