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堤三兩下把畫架踢到一邊,說:“剛才是。現在沒興趣了。”
“為什麼?我——打擾到你了?”
崔堤捏了捏唐寶明的臉頰:“那倒不是。上帝的完美作品在這裏呢,我還獻什麼醜?”唐寶明愣了愣,臉刷一下就紅了。崔堤放開他:“你還真是……渴不渴?我去弄點喝的來。”又咚咚咚跑出去。
崔堤的房間大得有些空曠,除去角落裏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牆上地上全是畫。唐寶明拖過把椅子坐下,回聲刺耳。湊過去看看被踢到一邊的畫架,原來剛才崔堤在臨摹一幅綠得滴水的風景畫。唐寶明看得出神,崔堤在後麵說:“這個,是陳建中畫的‘孤獨的房子’。”
“你畫得還真像。”
崔堤拉另一把椅子過來,塞了杯橙汁給唐寶明,自己靠著椅背看他喝,說:“光像有個屁用。能把畫複製得一模一樣的人滿地都是。”
唐寶明喝一口橙汁,也盯著崔堤不放。
結果是崔堤拜下陣來:“別,別這麼看我。我臉上髒了嗎?”
唐寶明這才垂下眼又喝一口橙汁,笑:“你那樣看我,我不加把勁看回來就吃虧了。”
崔堤大方起來,說:“好啊,你看吧。反正我挺喜歡看你的,給你看看不算吃虧。”
唐寶明倒沒料到會招來這麼無賴的回答,終於偏過頭,隨手扒拉散落腳邊的畫紙,問:“你——很喜歡畫畫?”
崔堤冷笑:“嗬,隻能說最不討厭。”頓了頓又說:“而且我功課超爛,高考畫畫用不著那麼多分。”
“可是堅持畫畫也很辛苦吧?”
“天哪,終於有個人知道我的辛苦了!你知不知道,他們全都這麼說,你不就整天呆著塗塗抹抹的嗎,有什麼難的?
唐寶明噗嗤一笑,露出一口碎玉小牙。
“對了,怎麼沒看到你家裏人?”
“老爸一大早出遠門了,老姐到處亂跑。”
“那豈不是沒人管你了?”
崔堤別有深意地笑:“是不是很羨慕啊?我們家裏是挺徹底的‘無政府狀態’。”
唐寶明眨眨眼,望向崔堤的書桌:“上麵就是你爸爸和你姐姐?”
崔堤伸手拿過那個像框,自己看了一眼,才遞給唐寶明。照片上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兩邊的手臂向上屈起,小不點崔堤和一個小女孩彎著腿吊在兩邊。
唐寶明覺得那個小女孩也很眼熟。然而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唐寶明說:“你爸還真高啊。你以後肯定比他還高,真恐怖。”
崔堤嘿嘿笑:“沒辦法,基因好。”
唐寶明接著說:“對了,你爸和我爸以前應該很熟吧?”
崔堤微微有些吃驚:“你不知道?”說完拍拍自己的腦袋:“也是,我爸也很少提起。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呢,你奶奶是我爸的表姑,他們小時候很要好。”
唐寶明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崔堤問他:“你下個學期該上高中了吧?上我們學校?”
唐寶明歎氣:“我媽早安排好了,直接進她帶的班。”
崔堤哈哈大笑:“恭喜恭喜!”
唐寶明伸手往他腦門拍下去,“有你這樣幸災樂禍的麼?”
崔堤抓住他的手,仔細打量,嘴裏說:“那你在學校千萬要老實些,你媽媽也許舍不得把你怎樣,但她總歸管著全校的紀律,讓別人說閑話就不好了——”
唐寶明抽回手,有些尷尬地隨手拿了張畫假裝在看:“所以啊,還是你們舒服。”
崔堤指了指窗台一堆石膏幾何體人頭像:“這是在家裏,我愛畫什麼就是什麼,但是在學校裏就得整天對著這些死東西,煩都煩死了。不過——也有好玩的時候,比如聽你爸講課,簡直就是享受。”
“是麼?”這個說法倒挺新鮮。唐雲生那份可憐的“事業”——用陳媛媛的話說,可有可無。唐寶明扯開話題:“你姐姐讀什麼?”
“園藝。說是畢業了就回來幫忙——現在倒好,忙著申請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