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血跡斑斑的站台。

整個車廂的人被突如起來的事故驚嚇到,更何況是剛剛撞擊時候扭傷。慈郎從親吻地麵那刻開始一直沒有反應。忍足和瀧把他扶起來的時候,緊緊閉著的眼睛,額頭上一大塊充血的淤青,顯然在適應著愈演愈烈的疼痛感。嶽人的腳和冥戶的手也因為剛才的撞擊扭傷了。

“慈郎?”

“沒,沒事!”連忙擺擺手。

“這個!”瀧撿起掉在地上的護身符,塞回慈郎的口袋裏。

直到窗外的陽光收攏斜射在梳妝台上,跡部才醒來。臨近傍晚的餘熱是悶在心裏的,從胸口燒到太陽穴。

牙齦沒有先前腫的那麼厲害了,但是一張嘴還是酸痛的。這幾天完全沒有辦法正常進食,牙醫開了一些止疼藥之後就走了,原因是跡部的智齒並不是阻生,隻要捱過這幾天,長出來就沒事了,不影響今後生活。拔出智齒或多或少影響智力和記憶,對於病者本身來說不拔為好。這是苦了跡部,得當幾天“三無少女”,任何一塊麵部肌肉的活動都可能拉動痛處。

知道今天網球部聚餐,所以想發個短信問下情況,2,3號手機始終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撕下便簽,快速寫下幾個字,開門出去找人。及到樓梯也沒看見半個人,穿著睡衣也不能到處走動。坐在樓梯上等了半天,才看見管家急急忙忙走上來。

“您怎麼坐在這裏,快點回房。”

跡部伸手指指便簽,又快速寫了幾個字。

“攜帶在您的書房裏,今天有重要的客人來訪,老爺特別交待讓您待在房裏哪裏都別去。”

等到管家走了,跡部回到自己的房裏打開窗戶,站在窗簾旁邊悄悄地朝正門望去。平時除了家人的生日重要的節日,或者是極為重要的賓客,是不會像今天一樣到樓梯都看不見人的狀況。

一輛號碼極為特別的銀灰色Limo繞過花壇停在門口,早已恭候的管家快步緊隨著父親走上前去迎接。車門打開了半天,一個梳著背頭的的銀發老頭才拄著拐杖由身邊跟隨的和服女子攙扶著出來。

對於這樣的排場,幾乎與他爺爺同輩的老者到來如此誠惶誠恐,所以才特別交代身患“疾病”不宜見客的跡部呆在房裏,十分謹慎。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氣勢大概與平時所聽形容其人十分相近。這個排場十足的老人,恐怕就是被形容成“波塞冬”的慈郎的外公。

這個外家給慈郎的印象很陌生,而且遠在京都,除了非常重要的家族聚會,慈郎很少見到他們,從出生以來與外公的交談恐怕不超過20句。除了慈郎,跡部對芥川家的人都沒有什麼親切感。這個神秘的外家很多年前就擁有是貴族議院的席位,即使到了前一代,除了慈郎外公依然擁有議員席位之外,也出了一位地位極其重要的大使,影響力非同小可。因為慈郎的舅舅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外公膝下隻有一個女兒。被視為半子的女婿非但沒有順應嶽父的願望從政,反而遠居海外,被向來以孝義嚴規為本的外家視為大逆不孝的行為斷絕了來往,更何況這次芥川金控風波鬧出的醜聞,芥川家在外家心中早已經等同於“麻煩”和“無能”。雖然極不願意,但是作為父親,為了保證這一支的顏麵,慈郎的外公背著芥川夫婦聯合跡部家才保住了英國的公司,否則隻會多出一則破產的悲劇。

天下哪有不疼孫子的爺爺,鐵打的英雄也會遲暮,自從芥川家出了那樣的事之後,他開始擔心外孫的未來,自己年紀越來越大,總有一天要退下來,等到人走茶涼的時候,誰還有能力保證他的前途,更何況現在在他看來,慈郎在別人家寄養,不僅招家人話柄,任何不盡心的教育都會留下往後難以更正的缺失。

就算不聽,跡部也知道他們的對話內容,這樣的老人鄭重其事地登門意味著怎樣的決心和誠意。

隻是他陷入了混亂,作為朋友的立場,作為隊長也的立場,作為推心置腹不分彼此的重要存在的立場。

跡部希望慈郎離開。

卻又害怕他離開。

就想怕自己離開自己一樣的擔心。

不能自私,因為不想慈郎成為軟弱無能一味隻會依靠別人的孩子。

想自私,因為憐惜每次慈郎從京都回來後疲憊的眼神,餓壞了似的大吃一頓。

不能自私,因為慈郎一生下來就有他必須麵對的責任和義務。

想自私,因為離不開那依賴又溫暖的眼神,清澈透底。

這個世界也許沒有第二個人能像他這樣為他著想的人。

這個世界也許沒有第二個能讓他這樣著想的人。

跡部捂住下顎。

齒根突然抽搐似的痛。

智齒般的感情。

烤肉店裏,大家喝得東倒西歪,文太倒在榻榻米上枕著慈郎的肚皮呼呼大睡。

所有的人都很幸福。

隻有慈郎,

歪著頭盯著那份印著跡部父親的封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