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換麵,隻有一副偽裝的麵具。沒有人知道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終有一日,水落石出。黑紗落下,英雄的麵貌被世人所知,但,英雄已經死亡。

目光穿透悲傷的人群,落在那張黑白照片上,周氓的眼睛也不禁蓄滿了淚水。

他回想起去年深秋的那個晚上,在那座吊橋上,在那輛越野車上。

他將滿身失血的托尼換到副駕駛位,驅動著越野車繼續瘋狂奪命前行。

“周氓,我傷著肺了,活不了了。”托尼一邊咳嗽著,一邊這樣說道。

“你別說話了,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周氓勉強控製著情緒,控製著聲音不那麼顫唞,控製著眼睛都視線保持清晰。

他感覺到托尼一直緊緊揪著他的西服,又開始嘮嘮叨叨地說一些事。

他說氓娃啊,你還是不夠沉穩。你做事要過過腦子,不要那麼衝動,你要顧全大局……

“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周氓大聲吼道,“閉嘴啊!我帶你去醫院!你給我閉嘴保存體力!”

托尼的聲音開始模糊不清,他似乎在罵周氓不懂事,又好似在笑著說對不起。

他說周氓對不起,你是無辜的,我利用了你。你一定要活著,去找你二哥。

當時的周氓並沒有聽懂托尼在說什麼,他隻是發了瘋的將車子一路橫衝直撞地開進醫院。

他看著醫生和護士將托尼抬到擔架上送進急救室,看著他們的種種急救,最後看著心電圖一點點變成一條直線。

然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幾個人,將托尼的屍體強行帶走。當時的場麵很混亂,醫生,護士,護工,好多人。

周氓第一個反應是想上去搶屍體,可是英俊突然出現了。

“冷靜點周氓,你現在很危險,我們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在那些人追上來之前,英俊帶著周氓來到醫院的天台樓頂。那裏居然停著一架直升飛機。

周氓懇求英俊能把托尼的屍體帶出來,可是英俊隻是說來不及了。

那大概是周氓此生最內疚的事情,他最後連托尼的遺體都沒能保住。

“雖然對方在鄭靈同誌身上沒有搜到任何證據,但是為了防止警方得到任何蛛絲馬跡的線索,將他焚化了。我們最後隻找到他身前的一些衣物用品……很抱歉。”

一個月前,在警察廳,托尼的身份終於被曝光。而他的家人,他的唯一的兒子,最後隻得到了托尼生前用過的一枚打火機和一個日記本。

哀樂響徹於中央廣場的上空,連上蒼也在落淚。

周氓站在那張黑白照片前,深深地鞠躬。

而後,他又像一個普通的行人那樣轉身離開,鑽進停在街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裏。

托尼,不,該叫他鄭靈。鄭靈的兒子得到了嚴密保護,在一座普通的城市一所普通的中學裏讀書。

那是一個剛剛滿十三歲的孩子,周氓始終沒有勇氣上前去跟那個孩子說說話。他坐在車裏,看著單親媽媽牽著孩子走過,企圖在那張稚嫩的麵龐上搜尋熟悉的影子。

“如果你想去跟他說說話,我可以讓人安排。”在他旁邊的位置上,一位中年男人這麼說道。

若是仔細看,這位中年人與周氓,有那麼幾分相似。他叫李年亭。

周氓搖了搖頭,輕聲問:“等他長大了,他會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嗎?”

李年亭沉默了片刻,“你可以親自告訴他,關於他父親的故事。”

周氓有些不知所措,“我該怎樣跟他解釋?我連托尼的遺體都沒有……”

“或許你可以換個方式告訴他?”

“比如?”

“比如……比如你可以講個童話故事。從前有兩位勇士,偷偷潛入惡魔的巢穴去尋找打開寶藏的鑰匙。其中一位勇士受了傷,他知道自己不能活著將鑰匙帶回,於是偷偷地將鑰匙藏到另外一位勇士的身上……雖然最後這位勇士離開了我們,但是由於他的努力,另外一位勇士成功的將鑰匙帶回,找到了寶藏,人民得到了幸福與安寧。”

一本正經的中年男人居然真的開始認真地講起了童話故事,周氓好歹從悲傷中回過神來,他說,“謝謝。”

李年亭看著他。

“謝謝你的堅持,謝謝你肯相信我。李組長。”

“你可以叫我二哥。”李年亭很不高興地提醒他。

周氓笑了一下,擦幹眼淚,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今年九月份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的話,我可以喊你哥。”

李年亭立刻皺起了眉頭,“結婚?跟那個男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