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替代品。”周晟卻說,他甚至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這個用詞。
“那就是……第二選擇。”周挽越換了一個說法,這次周晟沒有反駁了,“周齊。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周晟有著那麼出色的成績和優秀的履曆,所以,見賢思齊,向他看齊,也沒什麼錯。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他的,我一開始沒想到這麼嚴重。”周晟的聲音變得低沉,“高中那次,我爸不讓我去打職業籃球,我第一次生氣,想反抗他,我媽來跟我說,是因為我的體檢出了問題,我那時候還想,誤會了我爸,他是關心我身體。我也一直以為,隻是心髒不太好而已。她過世以後,我才發病進了醫院,醫生說,這隻是馬凡氏綜合征的並發症之一。”
“是我媽那邊的家族遺傳病,她可能也沒想到基因遺傳給我就變成了顯性。我爸問我自己知道嗎,幾率那麼小的遺傳病,連活過三十二歲都困難,我怎麼會知道。原來當年,也真的隻是覺得我打籃球不務正業而已。後來我就聽說,他在找你的下落。”
胸腔被一口濁氣堵住了,周挽越甚至感受到了久違的惡心。
“那麼多癌症可以治,艾滋病也能保守治療。醫院接收到急診病人,心跳停了都還會再搶救。”周挽越的眼睛黑沉沉的,連嘴唇都被咬得發白,“他應該陪著你治病,而不是來找我。”
周晟還是忍不住笑了。
“我去那個特殊學校的時候,有個小孩把口水往顧遲身上擦,他還在讓人別跑太快摔著了。”周晟說,“其實你們很像,都在乎別人的傷口。我就覺得,讓他帶著你玩,也許會不錯。”
周挽越要更極端一些,對他不好會被反擊和無視,對他好一點,也不會把他感化成暖爐。可不代表他不在意。
“那你起碼可以不用管他,”周挽越卻還在糾結著,“為什麼要聽他的呢?你可以走。”
周挽越才十八歲,把感情當成從天而降的遊戲,愛和恨都可以像玩具棋一樣拿走,因為他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標準,不值得的就不該去留戀,也不屑去追求認同。讓周晟忍不住想摸摸他的頭,雖然會被周挽越躲開。
“我十八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去了個地方,是他原公司的舊址,是個很舊的房子。他說就是從這裏開始,他胼手胝足,才換來了現在的基業。遇到危機的時候,曾經的朋友、合夥人都背棄了他,花了很久才熬過來,隻能信家人可靠。他平時挺嚴厲的,我沒聽他誇過我,所以這段時間我總想起來,那次他跟我說,以後就交給我了。”
因為相處了二十多年,因為被愛過,被認可過,所以哪怕到現在知道了,愛也是有條件的,依然沒法痛痛快快地舍棄,這才是最大的沉沒成本。他也不是沒羨慕過周挽越,周正信跟周挽越說話的時候,周挽越連正眼都不看,隻等著結束的時候來跟周晟抱怨,要求周晟補償帶他去某家預訂極其麻煩的餐館。有點古怪,可並不壞,什麼都沒跟他說,也能敏銳地察覺周晟出了什麼問題。
和周晟之前打聽到的出入很大,也讓周晟開始後悔把他拖下水。
周挽越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周晟,塑料吸管被他咬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牙印。
“而且我也沒放棄啊,”周晟試圖寬慰,“醫生前幾天還說,讓我考慮做手術。”
周挽越這才有了一點反應,從沙發上跳下來,低著頭,把放在桌上的試卷和包裏裝。
“我不會變成你的,”周挽越說,“你應該看一看,等我到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