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很笨,一直到好幾年以後──
他才知道,母親是離開了,不是去買個東西,或出個門那麽簡單。
母親已經拋棄了這個家──如果還能稱之為家的話。
再次看到她──她已然光鮮亮麗。
聽說,她跟了一個白手起家的男人。
男人有一點年紀了,甚至還有個孩子。
但是不要緊,男人愛她,男人不會打她,罵她。不會嫌棄她。
一切就夠了。
「你……你打給我做什麽……」
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想怎麽樣?
她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是在好賭男人死去以後。
酗酒的父親,終於在某個冬夜的淩晨,被人發現躺死在發臭的垃圾堆。
沒有人想知道,他究竟是冷死,餓死,被債主打死,還是酒精中毒而死。
他死了就死了。
但是,他的兒子解脫了。
如此而已。
她穿著一身明豔,神采奕奕的來了。
我正打包著行李,準備離開這我住了十幾年,卻也恨了十幾年的潮濕矮房。
有著屍體發臭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想到可以擺脫,我興奮的想大聲吼叫。
但她卻來了。
她說,她可以接我過去了。她要我跟她走。
聽完她的話。我不可克製的大笑,狂笑,一直笑到沒有力氣。
這算什麽?
她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在我最最需要她的時候,一句話也沒留下便棄我而去。
如今,我解脫了,自由了。
她卻又突然出現?
怎麽,想要和我一起慶祝嗎?
慶祝這個家終於徹底的分裂。
慶祝她可憐的兒子終於有人來接走了。
當時,我連看她一眼都覺得作惡。
我冷哼了一聲。擦過她的肩,便離開了。
踏出大門的時候,我看到一台黑色的豪華轎車。
是她現在的家人吧。
我在經過車子時,片刻不緩的隻身離去。
不知道車上的人有沒有覺得鬆了一口氣──
不用和來路不明的孩子一起生活,撫養他。
「允規,我……」
話筒的另一端,她叫著我的名字,欲言又止。
「你什麽也不用說,我現在過的很好,我很滿足。我不知道你怎麽查到這裏的電話,但請你以後沒事別再來打擾我。」我平硬的說完一連串的話。
因為迫不及待的想掛下電話。
見她還不反應,我再一次的提醒她──
「劉玉英女士,我以為我們已經沒任何關係。」
良久。她才再開口,「對不起,允規,打擾你了……」
「如果,如果你以後有什麽事想找我──」
「不會!這種事不會發生。你放心。」我立刻的打斷她。
「就這樣,我要掛電話了。」
說完,我沒有理會另一頭的聲音就逕自掛斷了電話……
她總是這樣,八年前是,八年後也是。
每當我整裝行李,鼓起勇氣,準備開始新的生活時──
她就會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打亂我所有的腳步。
24
請讓我的靈魂如風--
撫過平靜的大海
飛向自由的天空
多年前的夜裏,母親拍著我,為我唱小歌,哄著我陪我入睡。
可是所有的溫柔隻是她離別前的施舍。
這點讓我無比的心寒。
放下話筒,好幾秒就這麽停頓,不能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