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麵容溫文安靜,琥珀色的眼珠藏在低垂的眼簾之下,不急不緩地念著地藏王菩薩本願經,珊瑚紅的念珠在手指間慢慢滑動,陽光為他鍍上一層淺淺的金,仿佛有種夢幻般虛無的色彩。
大慈大悲大力大願的地藏王菩薩,分身無數,身身入地獄,念念度幽冥。
願往生者,皆得往生。
躊躇再三,獄寺還是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他看見安迪的神色又恢複了平素清楚犀利的敏銳,頓時將那種做夢般的感覺衝淡了。
“首領,還在為馬爾斯……”
“我所能做的,隻有這個。”安迪把念珠繞了幾圈,重新戴到了左手上,“幼時有段日子是在寺院裏渡過,趁有些經文現在還沒有忘記……”
在中華有一種說法,如果孩子多病多災,就趁小的時候寄宿到寺院裏,在佛祖的保佑下反而更容易長大成人。雖然有些家長會舍不得,但安迪那對一切以工作為先的父母卻不在“有些家長”的行列中。幼小的安迪在清淨的寺院中渡過了兩年,日日與佛經鍾聲為伍,要不是八歲那年被爺爺接出寺院送到學校念書,現在的他大概就已經受具足戒出家為僧了。
也許做個夜夜青燈伴古佛的小沙彌,也比來到彭格列要幸福吧?如果他沒有來到彭格列,是不是……
不能再想下去了。
“是裏包恩老師叫我?我這就去。”
“裏包恩先生請了醫生來為您檢查身體,不過先穿上襪子吧,首領。”
安迪作兔斯基狀眯眼,想要無視某人的建議,卻被獄寺一把按住。銀發的雷守一手撿起被扔在窗台邊的白襪,另一手抓住安迪想要躲開的腳踝。
被當作孩子對待了。
少年黑著臉,像死魚一樣撲騰撲騰掙紮了起來。
“我可以自己穿!”
看到對方的囧樣,獄寺反而笑了起來:“首領,也就現在像個少年人的樣子……”同時手也不停,三下兩下把襪子套上,等他再拿其另一隻的時候,就看見安迪死死扒著玻璃窗,一副“你再動手我就跳樓”的表情。
就像一隻炸毛的野貓,真可愛。
“好吧,襪子給你。”獄寺忍著笑把白襪遞到了安迪的手裏,然後看到對方的臉刷得一下紅了。
毒舌少年臉紅,是非常難得的奇景。
故作鎮定地接過襪子,安迪不自在地咳嗽兩聲:“獄寺先生你……”
“不必覺得不安,首領。”獄寺的聲音低沉而柔和。
再多的打擊再多的傷痛,即使被背叛被出賣,守護者依舊會堅定不移地站在首領的身邊。晴朗如日,鎮靜如雨,狂暴如嵐,激烈如雷,孤高如雲,虛無如霧……守護者永遠忠於著自己的首領,不曾有一刻忘記當日的誓言——
他們所祈禱的救贖與寬恕,隻有大空。
多麼……盲目而狂熱的信仰啊。
“我倒寧可你們……”
“寧可什麼?”
“沒什麼。”
“哎呀,你們還沒準備好嗎?”山本打開門走了進來,在看到獄寺和安迪現在的姿勢後一愣,馬上又笑了起來,“因為醫生的個人愛好,所以小嬰兒讓我帶了一套衣服來……”
“恩……這套衣服大概要我們幫忙才穿得上。”
山本露出一口白牙,刷地抖開手裏的衣服。
安迪臉綠了。
獄寺一邊笑一邊摁住了安迪。
少年的抗議聲升到高空彌散開來,融入到意大利海天一色的明媚天空中……
“身高,體重,三……啊呸錯了是五官!來,張嘴。”
“沒有齲齒,沙眼也沒有……”
“現在,我需要聽一下你的心音。”
夏瑪爾捏著聽診器一臉惡嫌,看安迪的眼神就像在看蟑螂。
“哦,好啊。”
“……但你穿成這樣叫我怎麼聽??”
夏瑪爾終於掀桌而起。
原因嘛……當然是安迪今天的穿著。
經典的八片剪裁修身版型,加大的裙擺搭配印花絨布垂順的質感顯得華麗動人,領口的寬蕾絲邊設計更是讓氣質滿點,領口一圈紫色抽帶花邊好似美麗的寶石項鏈……總之整套衣服精致而不失優雅,絕對是每一位女孩子所期待的那一套夢之洋裝。
啊,沒錯,是女式(重音)洋裝。
“你一個男人穿這種衣服是故意來惡心我嗎?!”
“裏包恩老師的主意,說某鹹濕醫生隻為女性服務所以……”安迪提起裙角輕盈地轉了個圈,屈膝歪頭,然後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八顆牙齒。
哦呀,標準而完美的禮儀笑容。
夏瑪爾當場就似魔似幻風中淩亂了,“嗖”地一下撲去邊上撞牆又“嗖”地一下奔回來,想要揪安迪的衣領又被胸口微微鼓起的兩團不明物體惡心得手都開始抽筋,最後頹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才泡好的咖啡死命往嘴裏灌。
“裝可愛無效,那麼……”
安迪舉起雙手過頭頂,身體開始奇怪不自然地扭動,如果一定要為這樣的行為下定義的話,應該是,哈哈怎麼可能……豔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