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傍晚很美，天邊有好看的反著油彩色澤的雲朵，他同蘇粲拍了第一張合影，又好像是唯一的一次。當蘇粲看到他特意帶出門的高清相機時，咬著冰淇淋卻一臉困惑的樣子：“非要合影麼？”
“據說照相機可以把人的靈魂給攝下來，我想看看你的究竟長什麼樣。”
小人無辜地望著他：“我的肖像可是很珍貴的。”
“我會好好保存，每天早晚看一遍。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它放大成各種尺寸，貼在我們的房間裏，如何？”
“我恐怕沒有你這麼自戀。”蘇粲的那個微笑裏難得的有一種溫情的味道，在蕭繁看來可以解讀成類似靦腆的東西。
小人沒有明顯拒絕的意思，於是蕭繁很識實務地在人群裏尋找到合適的攝像師，一個看上去和蘇粲年齡相仿的漂亮女孩。
剛站在一起，彼此都像是不知所措地尷尬著。在女孩按下快門之前的一瞬，蕭繁湊了過去，一隻手很溫存地環過小人的肩膀。蘇粲愣愣的，忽然的反應遲鈍，那張單純而懵懂的臉就這樣留在了記憶裏。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女孩完成了任務，繼而又主動提出想和蘇粲合影，小人的欣然接受讓蕭繁多少有點內傷。鏡頭裏的蘇粲在女孩身邊微微地笑，很自然，對於不知內情的人而言，看上去就宛若十分般配的男女朋友。蕭繁因為這樣的假想忽然皺起了眉頭，難道這樣純粹的笑容就不可以屬於自己麼？不，那的的確確，原原本本就該是屬於自己的……
蘇粲對著鏡頭笑，而鏡頭的背後不正是自己麼？即便是相隔著這層阻礙，他還是能看得見不是麼？蘇粲在對自己笑，真心誠意地笑……當蕭繁意識到自己在不著邊際的幻想時，他的手輕輕一顫，按下了快門以後深喘了一口氣。
女孩臨告別前，又從購物袋裏取出了什麼交給了蘇粲。蕭繁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看著他由推脫到收下的過程，很想衝過去把自己的小人要回來，攬進懷裏，甚至瘋狂而變態地告訴周圍所有人，這是自己的。然而這畢竟隻是喪失理智的衝動，蕭繁清楚地知道假如真的這樣做，隻會將事情弄得更糟，就連彼此剛剛才建立起的那一點點溫柔的間隙都會被重新埋沒。
女孩走後，蕭繁才走到他身邊。小人的嘴角又恢複了那個帶著嘲諷的弧度：“看來我還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
“怎麼？對那個女孩有好感？”
“不知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噢？有什麼跡象表明，我是生氣了？”
蘇粲咧開嘴，麵朝夕陽暖暖地笑：“最後跟她道別的時候，我看見你的右手握成了拳頭。”
蕭繁一怔，那是連自己都絲毫沒有察覺的異常，同時又有一項出乎意料的發現：“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關注我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能設身處地地為我考慮？”
“我隻是猜想今晚你一定安排了不錯的節目。”
“……”蕭繁小小地失望：“蘇粲，我其實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惡劣，你難道看不出來？”
“看得出來。”小人低下頭，又小聲地呢喃了一句，“隻是我不習慣。”他從口袋裏掏出兩支西瓜棒棒糖，把其中的一支遞給蕭繁：“那個女孩剛才給我的，我吃不完，打賞給你。”
蕭繁勉強一笑，卻又多少有幾分寬慰，至少僵死的氛圍有了變輕的跡象。
蘇粲說想坐摩天輪，這讓蕭繁有點措手不及，他向來是對這種被浪漫情懷過度美化了的事物保留意見的。然而當身邊的這個小人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並且用一種絕非商量卻咄咄逼人的口吻道出的時候，他卻意外地沒有多少反感，隻是欣慰地發現，這個絕望的小人也許並沒有決絕得那樣可怕，有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去追求生活中的美好，即便是，不經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