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回稟,隻覺眼前一陣黑風閃過,待到回神時,哪還有暝顏烈的影子。
偏僻的青石小徑,落葉層層,小路兩旁的花木凋零,平添幾分冬日的蕭瑟。北風一起,連四季常青的鬆木也落下幾根枯敗的針葉。
暝顏烈便是在蕭瑟中透著無限生機的鬆木林中找到記憶中熟悉的身影,即使期盼過無數再次相見時尹仲希的表情,暝顏烈也想不到,他會看得這樣的畫麵。
那人竟然在這冷風陣陣的鬆木林中趴著睡下了!
曾記何時,那個人也是如這般,接著繁茂的樹蔭,一把藤椅,一方茶幾,一本閑書,靜靜地在院落中閉目斜躺,發絲微亂書落地……
隻是那時是盛夏。
隻是那時是閑適安逸催人眠。
暝顏烈輕輕的邁著步子靠近,生怕一個細微的聲響驚醒了那個疲倦的清夢。
解下披風,暝顏烈輕巧的覆上那瘦削的身軀,彎腰正欲將尹仲希抱回寢殿……
深倦的眸子徐徐睜開,掀起長如羽扇的睫毛,驟然的溫暖,本就隻是前麵的尹仲希朦朧的醒來。
看清眼前的人時,尹仲希眼中閃過一瞬的愕然,依稀間那一閃即逝的苦澀幾乎無人察覺,緩緩地起身,尹仲希退後兩步,恭敬的行了個君臣之禮。
“微臣尹仲希參見陛下。”
無波無瀾的眼眸,疏離的神情,恭敬的禮儀,暝顏烈伸出的手驟然蔣在半空,心髒一陣悶痛。
“……仲希,你、不必這樣的……”暝顏烈深情的看著眼前的人,艱澀的開口。
尹仲希默然的起身,而後將溫暖的披風拿下,抬手遞還給暝顏烈,平靜地說:“陛下,你的披風。”
暝顏烈張了張口,隻是重新將披風裹在尹仲希的身上,溫柔的係好,柔聲道:“天冷,多穿點。”
尹仲希楞了片刻,隨即揚起一抹疏離的笑容,淡淡的搖了搖頭,複又將披風扯下,遞給暝顏烈,道:“陛下,微臣並不冷。”
明明是在笑,明明聲音平靜如常,但暝顏烈聞言卻身如置冰窖,機械的接過遞到手邊無法抗拒的披風,觸手的冰冷讓暝顏烈心頭一顫。
竟然連他的關心都不接受了嗎?
“陛下,你該回去了。”
尹仲希收回手淡然的開口,此時的暝顏烈一身戎裝,倉促而來,朝堂之上,恐怕群臣都還在侯著吧!
暝顏烈黯淡的神色微微一震,抿著唇,點了點頭,深深的再看了尹仲希幾眼,才緩緩地轉身走在前麵……
天下一定,四海皆平,新帝登基在即,朝中一片繁忙。
新國一朝,疆土驟然擴大數倍,新朝新製勢必擬定,朝中官員職責尚待明確,昔日北蒼擁有的賢良之才明顯少於國家所需,新朝法製、吏治、禮製等諸多製度有待商圈;剛剛經曆征戰浴血而歸的將士需要重新編排,赴四方邊疆駐守,安邦衛國……
年前,北蒼老丞相王旭山過世,至今北蒼丞相一職依舊空缺。身為北蒼的股肱之臣,尹仲希依舊輔政,朝中能者雖多,卻仍心力有限,即使日夜忙碌,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處理完所有朝代更迭大事。
心急之下,尹仲希決心一定,一紙奏章,舉薦曾任西越丞相的嚴清耀上任,同一奏折,還有六部六司的各大空職,悉數任用各戰敗國的文臣武將,其中東離張進忠,南祁吳傳,西越江靜雲等人都在其列。
當日,尹仲希收到回批好的奏章,朱筆毫墨,赫然寫著兩個大字——準奏。
尹仲希看了暗鬆一口氣,任人唯賢,自古帝王皆知的道理,但曆史上又有幾個君主能有如此大的氣度,信任昔日敵國的臣子?
自古良禽擇木而棲,賢才擇主而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