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樹的眼淚流得更多了，“你以後要好好的，因為我不在你身邊，也不知道你找的老婆會不會照顧人。”
韓青沒有說話，隻是又長歎一聲，“走吧，時間不早了，再晚就趕不上車了。”
夏樹低頭擦掉眼淚，支起行李箱的拉杆，“確實不早了。”他低喃道，轉身留戀地看了一眼這間房子，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和他的美好回憶，太多太多，數都數不完。
再見了，我的初戀。夏樹在心裏默念。然後拖上皮箱跟在韓青身後離開了。
當大門咣當一聲被鎖上時，夏樹感覺自己的心也碎了滿地。
第二章：被討走的鞋子
E市的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建在一起，這裏的廣場一年四季任何時段都是人多擁擠的，肩撞肩，人擠人，車靠車。
韓青和夏樹風風火火地趕到汽車站。
“我去買票，你在這兒等我。”韓青說完，將手中的皮箱交給夏樹，轉身擠向售票大廳。
他的背影很快便淹沒在人海裏，夏樹隻覺得心裏抽了一下，那一瞬間他恍惚覺得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呆呆地看著韓青消失的方向，完全沒有留意到身邊靠近一個要飯的老太婆。
她佝僂著背，身上的破衣堆積著厚厚的汙垢，看起來像刷了一層黑乎乎的泥，泥幹了以後讓衣料變得像硬殼，她的臉上滿是皺紋，昏黃的一雙眼無神地看著周圍的人，伸出同樣皺巴幹枯的手捧著一隻摔得快變形的鐵碗，嘴裏喃喃地低語著什麼，向路人乞討著。
所有人見到她都避之不及，在她身邊十米以內自然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甚至有人刻意繞開她行路。
夏樹沒有看見她，所以當老太婆走到他的身後用那隻髒兮兮的手拉扯他的衣服時，他才回過神。
那老太婆用哀求的聲音念叨著什麼，向他伸出那隻鐵碗，一雙昏黃的眼睛隱約有了一些淚光，“可憐可憐我吧。”她的聲音低啞微弱，“我想買張車票回家，錢不夠……”
如今這個社會騙子太多了，電視裏已經無數次地報道，在車站附近出現的有組織有規律的討飯群，俗稱丐幫。
夏樹知道眼前這個要飯的老太婆十有八九就是丐幫子弟，所以那些見到她的人都倉皇避開。
夏樹低頭看著她，心裏不知為什麼擁上一陣悲涼。
在他猶豫的那幾秒鍾裏，老太婆仍然執著地端著鐵碗看著他，周圍的行人統統用看怪物的神態打量他二人，還有一些等候在旁的旅客開始興致勃勃地準備看熱鬧。
夏樹摸索著口袋，掏出了所有的零錢，放進那個碗裏。
一串硬幣落在鐵碗裏，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在人聲鼎沸的廣場上，這樣微弱的聲音仍然吸引了很多雙貪婪好奇的目光。
一般的丐幫子弟，討到錢後，不論多少都會自覺地離開，但是奇怪地是，那個老太婆卻仍舉著鐵碗看著夏樹。
夏樹有些無辜地眨眨眼，掏出錢包又將一張五塊錢的紙幣放進碗裏，老太婆仍然舉著碗，用昏黃含淚的眼睛看著夏樹。
“我……我沒太多錢，錢都在韓青身上。”他尷尬地低語著，又將錢包裏所剩不多的幾張紙幣，總共也就幾十塊錢都放進了碗裏，“真的沒有了。”他沒有遇見過這麼難纏的老太婆，總不能因為人家想討點錢就把她哄走吧，夏樹做不出這種事，人家那麼大年紀了。
但是這樣沒完沒了的討錢，讓他真的很難堪。周圍開始圍聚看熱鬧的人群。
中國人就是他媽的喜歡看熱鬧，大街上就算是吵個架，也能裏三層外三層地密密麻麻堆滿黑黑的腦袋，果然就如魯迅先生所言，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如同待宰的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