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玥用完了飯。謝玥自去跨院裏歇息,謝縝便命關上房門,問她姐弟二人這兩天的經曆。

高誠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說的,姐弟二人能說出來的也隻有在唐家借宿,與唐靈鈞、唐夫人共同爭取。

謝縝問了半天,隻問出個七七八八,見姐弟二人心照不宣的沒有詳盡吐露,暗暗歎了口氣。

他也知道,作為父親,他一向都不稱職,謝澹還稍微好些,謝璿對他雖然恭敬,卻頗為疏離,有心事從不肯對他提及。擱在以前,謝縝並不會在意這些小細節,到了如今,細細揣摩子女的心思,謝縝心裏便又是針刺一般。

夜已經很深了,外頭的月亮高高的掛著,照得庭院裏敞亮如晝。

謝璿坐得久了,便慢慢的打起了哈欠,謝澹兩天兩夜沒有好好休息,也有些犯困。謝縝如今拿這對雙胞胎無可奈何,隻能先讓謝璿會棠梨院去,而後帶著謝澹去外頭歇息。

這一夜的謝璿自是睡的格外深沉,黑甜一覺,不知所之。

次日醒來,屋子裏已經亮堂堂的。

繡金的紗帳長垂,上頭的每一絲每一縷都清晰分明,謝璿伸手去觸碰上頭繡著的一支海棠,微微翹了翹唇角。床帳內外縈繞著淡淡的甜香,叫人心神舒泰,謝璿睜著眼睛發了半天的呆,才半坐起身來,“芳洲。”

芳洲應聲而入,掀起紗帳一角,“姑娘不多睡會兒麼?”

“不睡了。”謝璿起身趿上繡鞋,“早點洗漱吧,用完飯還得去老夫人那裏呢。”

“老夫人今早派媽媽過來瞧過,姑娘——”芳洲吐了吐舌頭,“你這一趟溜出去,不知道老夫人有多生氣。要不是那紙條子寫得促狹,咱們棠梨院上下恐怕就要遭殃了。老夫人心裏的怒氣沒處發泄,攢了這兩天,今兒早上怕是……”

“又一次狂風暴雨麼。”謝璿笑了笑,“她要是責罵,我受著就是了。若是罰抄經書,總歸老太爺近來不會輕易許我出門,我乖乖抄寫也就是了。”

——隻要韓玠安然無恙,這些事情,幾乎微不可提。

謝璿臉上浮起笑容,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初春的清晨,太陽已經和暖起來。庭院中間的海棠已經偷偷的發了嫩芽,地上星星點點的亦有草芽冒頭,撐開窗戶透入一縷清風,外頭的鳥雀輕啼傳進來,是春日裏最叫人欣喜的勃勃生機。

謝璿今兒心情甚好,坐在妝台前慢慢梳妝。

薄嫩的脂粉、鮮妍的胭脂,頭上簪兩朵堆紗宮花,別一支俏麗的珠釵,十三歲的姑娘正是梢頭豆蔻,加之謝璿本就生得嬌美玲瓏,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秀眉之下的雙眸燦若星辰,不必怎麼打扮,單單是那股少女的朝氣就能耀人眼目。

煙雲蝴蝶春衫下穿一襲縷金挑線紗裙,嫋嫋婷婷的身段兒配得起所有的衣裳,站在廊下逗一逗金絲雀鳥,連每一寸呼吸都是新鮮的。

榮喜閣裏還是老樣子,隻是開春後挪去了厚重的門簾,向陽的窗戶撐開一條縫隙,走進屋裏的時候,便不複冬日的沉悶。

門口的插屏換成了龜鶴延年的圖樣,謝璿帶著芳洲還沒轉過去,就聽見了裏頭謝老夫人的抱怨,“……你是不曉得這種事情有多可惡,才十三歲的姑娘,不顧長輩的禁令就到外頭竄天入地的,傳出去名聲得有多不好聽!”一抬頭見著那“十三歲的姑娘”走進來,謝老夫人當下就沉了臉,“你還曉得回來!”

“孫女給老夫人請安。”謝璿假裝沒聽見剛才的抱怨,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又給三夫人隋氏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