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時看住了。
她是頭一回來這裏,每一件都是新奇而陌生的,那些珊瑚寶樹、瑪瑙角杯、玉熏珠冠,自是華貴而奪人眼目,隔壁的甲骨金石卻更是叫人挪不開眼——謝縝擅長書法文章,於這些方麵也曾有涉獵,書房裏藏著幾套舊時的竹簡古書,向來都是奉為寶貝,不許人輕易碰的。
謝璿前世在玄真觀中,之後嫁入靖寧侯府,自然沒機會接觸這些。此生在謝縝書房裏玩過幾回,一直心向往之,隻是她既無豐厚家藏,也不能像男子那般自由的去淘漉,隻能暗暗遺憾,如今一見,那可真是如久旱逢甘霖,每一件都不肯放過,細細的研看。
五公主並沒有這樣的耐心,況她來大公主府上的次數不少,於這些東西時候看慣了的,隻將駙馬新收來的半人高的珊瑚觀玩了片刻,便去別處玩。
這裏謝璿正看得入迷,忽聽旁邊輕輕一聲咳嗽,轉頭就見是陶嫵過來了。
她忙站直了身子,“表姐身子不舒服麼?”
“隻是喉嚨有些發癢罷了。”陶嫵瞧著左右無人,微微一笑,“璿璿對這些東西也有研究麼?”
“談不上,就是心裏喜歡,不免多看了會兒。我去給表姐斟杯茶?”
“不必,我坐會兒就得走。”陶嫵以目光指向外頭,平王妃正跟幾位長公主說話,身後仆從已經站好了,像是要辭別的架勢。
謝璿便也不再提,隻是道:“難得見表姐一次,就要這樣匆匆走了,表姐回去可要保重身子。”
“等你成了信王妃,有咱們慢慢聚的日子。”陶嫵盈盈一笑,語聲柔和,“你若喜歡這些,我們府上如今雖然冷清,卻也有不少雅藏,到時候可以盡情來觀玩。”說吧,瞅著外頭平王妃似在尋她,便道別一聲,匆匆走了。
她的背影比從前更加纖秀瘦弱,孔雀紋金彩繡綾華服穿在身上時自是合宜,隻是腰處稍嫌寬鬆,仿佛纖腰若柳,裏頭什麼都沒有似的。比起從前綺年玉貌、豐瘦得宜的陶嫵,她這半年裏顯然是瘦了許多,整個人的精神頭也似弱了些,更叫人詫異的是,她竟也開始跟謝璿繞著彎子說話——擱在從前,她是姐妹間從不這樣。
是因為小皇孫的緣故麼?
謝璿稍有猜測,隔著窗扇瞧見外頭平王妃和陶嫵一同離去,陶嫵甚至還遠遠回首望了她一眼,隔著窗戶報以一笑。
那笑容叫人捉摸不透,謝璿稍稍愣神,就見大公主旁邊的女官走了進來,低聲道:“謝六姑娘,信王殿下聽說姑娘也在這裏,吩咐我來問一聲,待會是否能與他同行?”
韓玠吩咐大公主身邊的人來問事情……謝璿稍一猶豫,便道:“好。”
她被剛才陶嫵那笑容攪得滿腹狐疑,連著小閣樓裏的珍寶雅藏都沒辦法專心瞧下去了,再捱了片刻便先告辭離去。五公主這會兒不見蹤影,南平長公主正跟上一輩的王妃們說話,大公主便吩咐人好生送謝璿出去。
到得府門附近的時候,那女官便道:“姑娘請在偏廳稍後片刻,奴婢去稟報信王殿下。”
她是大公主親自指派的人,而韓玠雖被認在惠嬪名下,論根底卻是與韓玠同出於寧妃膝下,這兩人會有所往來,並不奇怪。
過不多時,遠遠的果然見韓玠上馬,隻帶著榮安慢慢出府。那女官便又來請謝璿上車,好生送她出去。
馬車行至巷子口,兩株極大的老槐樹左右拱衛,給兩口做了個天然的洞門。
韓玠就在槐樹下駐馬,高健的馬匹配上挺拔的身姿,他隻需稍稍伸手便可折下槐樹枯枝來把玩。正月裏的日頭和暖而明媚,透過槐樹枝椏灑了他一身的光影,往地下投個斜斜的影子。他似乎是手裏拿著什麼東西,放在眼前逆著光看得入神,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