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苦的,原本她覺得若是承受這些能多活幾日也算值得。
自從看過《北涇史》,看到南宮靜女的態度,再到搬回這承朝宮以後,齊顏的堅持突然就斷了,她不知道自己每日泡在湯藥裏續命有什麼價值,更不知道這份生不能生,死不得死的堅持到底尊嚴何在。
小蝶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歸宿……
自己的離去固然會讓她傷懷一陣子,但齊顏相信隻要有南宮姝女在,小蝶早晚都會好起來的。
至於南宮靜女……就像齊顏那日說的:自己對這個天下已經再無用處,或許蓁蓁公主會舍不得自己,但女帝陛下不會的,這世間已再無蓁蓁殿下,有的隻是女帝南宮蓁蓁。
齊顏不怪南宮靜女,齊顏懂政治,懂天下,這種坐山觀虎鬥再過河拆橋的手段都是齊顏玩兒剩下的。
齊顏甚至明白南宮靜女說的都是對的,是對這個天下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最好的選擇。
可是啊,一千個,一萬個理解,也抵不過一個意難平。
齊顏自問不敢與天下人比肩,但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如何深明大義也難免會渴望得到愛人全心全意的支持與嗬護,齊顏知道這個節骨眼鏟除陸家是在給朝廷找麻煩,可是她卻邁不過那個坎,那個……自己心愛人選擇了天下的坎。
這幾日,齊顏的心備受煎熬,時常笑著落淚,或者哭著哭著又笑起來。
這麼多年了,當年的那個又傻又單純的公主殿下終於長大了,終於長成了不必自己擔心她會遇害,不必擔心她被人欺負的樣子,自己也終於可以放心了。
該欣慰的不是麼?
可是為什麼,想著想著就哭了呢?
齊顏更沒有恨過對方,隻是有時候難免會設想:若是自己還身處朝堂,位極人臣,上和天意下得民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話……
發生《北涇史》這件事時,南宮靜女會不會做出另一種決定?
若是單憑自己的力量就能壓製陸伯言,另幽州府望而卻步,南宮靜女會不會做出另一種決定?
每想到此處,齊顏便會落淚,說到底……是自己對這個天下已經無用了,沒有資格再提過分的要求了。
每個人的籌碼都是靠自己能力博取的,自己這副隨時可能西去的模樣,又有什麼資格恃寵而驕,讓南宮靜女滿足自己的心願,留下一大堆爛攤子給她獨自麵對呢?
這條複仇之路啊,究竟是自己輸了。
齊顏早就喪失了求生的欲望,她之所以還配合治療,是因為玉簫每日都來給自己請安,下了書房一路小跑地衝到承朝宮,頂著一鼻尖兒的汗,甜甜地叫自己一聲:“父後。”
是因為小蝶每隔幾日就會入宮來看自己一次,有時會帶些民間的小玩意兒,有時會帶來她親手做的糕點。
也是因為……那份沒出息的放不下,即便是被南宮靜女傷了心,齊顏還是想再多陪陪她,能多一天便是一天吧。
丁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不滿地說道:“我走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把自己的身體糟蹋成了這幅模樣?在我的預估中五年光景,你的身體不應該惡化到這種程度的。”
齊顏:“一言難盡,你也看到了我這身子算是沒救了,你沒必要把自己也搭進來。”頓了頓齊顏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我與師父已經徹底翻了臉,曾數度交手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你來找我就不怕她降罪嗎?”
丁酉無所謂地笑了笑:“主人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麼?在我逃離內廷的時候,就已經是棄子了。這五年我回到了無名穀鑽研醫道,翻看了不少主人留下的書籍手劄,本想等學成才來找你的,不過前陣子穀內蔬米皆空,我去了趟市集,看到了皇榜,也聽說了火蟾蜍的事情,猜想可能是你的身體又惡化了,便收整了行囊直奔允州揭了皇榜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