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離開,尊兒臨去仍是滿含歉意:“對不住,我能為你做的,隻有這麼多了。珍重。”
宮門口,囑咐新立的皇後,以往的滇王妃帶著孩童進去請安。沒多久,便聽見皇太後哀哀哭聲,和著童泣,竟有些天倫之樂的感覺。尊兒背過身,細數身後事又完成一件。回去寢宮,裹上劉魁那身冬衣,少年不聲不響的窩在房中,燈也不點,誰也不見。
咣——有人破門而入,尊兒頭也不抬,不想也知道來者是誰。
“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平白無故說滇王搶了你的發妻,說那孩子是你的骨肉?!為什麼立她為後?”連錄一連串的問題拋過頭頂,砸在地上鏗鏗作響。
尊兒卻瞄著窗外,沉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連錄碰上個軟釘子,更加氣憤:“你到底要做什麼?真的要立那個剛滿歲的娃娃做儲君嗎?還要挑良辰吉時嗎?!”
尊兒轉過頭來:“你錯了,不是立為儲君,是立為皇帝。”
“啊?!!”連錄大驚失色,“那、那你怎麼辦?”
“外麵什麼動靜?”
連錄慌了神:“你不知道?那幾個倚老賣老的老親王,早先聽說你立了儲君,便聯合起來悄悄入駐京郊,這時候聖旨一頒,消息砸實,他們怕是迫不及待,已經派先遣軍隊連夜進京來了!”
尊兒微微一笑:“好熱鬧的京城,從我進來第一日就不安寧,不過今後是見不著了。”
連錄聽出話外音,更加焦急:“尊兒你在說什麼胡話!?”
尊兒踱出門,想了想,又返回來,取下門口那串銅鈴,握在手中:“我聽說,人人皆有神護,一一對應。人有差別,遇神不同,”少年慢慢的走著,終於停在一處高牆牆根下,“我也想得神護,三百六十日,他去了也夠久,也該修煉成了。可為何他還沒回來?莫非是嫌我做的不夠好,抑或是……傷的不夠重?”
“不要!”隨著連錄一聲喊叫,尊兒彈起身子,借助早藏在黑暗處的懸吊半空的繩索,蕩出宮闈。
“連錄,自由是世上最可貴之財寶,你要珍惜。”待連錄真循著話音翻出牆去時,哪裏還見得著少年矯健身姿。
暗叫一聲不妙,連錄不顧一切,匆匆就趕往記憶中的某一處,他相信,尊兒定是去了那裏。
蒼穹有月,皎潔銀白,偶有流星颯踏,瞬息螢光,瞬息消亡,不知去了何方。連錄顧不得欣賞,再加一鞭,投身墨綠的山林,一路狂奔,將過分靜謐危機四伏的富麗皇宮拋在身後,遠遠。
“尊兒!”
白發少年披著月光,神子一般站在山崖上,俯瞰焦急的連錄:“你終於還是跟來了。也好,既出來就莫再回去,莫再踏入那紛爭之中,無拘無束逍遙四海,多好。”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連錄還能不知他想什麼,當下,急的跳腳,語無倫次:“尊兒,你冷靜,冷靜!你聽我說,先下來,你先從那高地上下來,咱們好商量。”
尊兒還他粲然一笑:“連錄我敬你是君子,之前利用你和你姐姐,不是魁的錯,他拿不出那樣歹毒的主意,你要怨,要怪,衝我來,反正我是要下地獄油煎火烤的,不在乎十八還是十九層。”
連錄張大眼睛,從不哭的人,一不小心掉落幾滴淚珠:“你當我會怪你嗎?尊兒,你未免小瞧我。”
少年仍然笑著,衣袂飄逸,黑眸晶亮:“抱歉,不能留這具屍首給你泄憤了,我得原封不動的模樣去尋他,否則他會認不出我。還有,不要來找我,他臉皮薄,見到第三人便不肯與我親熱,那時我可要罵你……”話音未落,人已後仰,俊美身形,若風中淩燕,飄然落下,再尋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