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英綠荷真的是那樣子死去的,哪怕隻是一場意外,公司裏的人也不可能完全閉口不談啊。畢竟辦公室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想到這兒,顧惜朝自己也不禁懷疑,他到底該不該相信英綠荷的說辭。說到底,英綠荷跟他今日也不過是初次相識,實在沒有必要對個陌生人把一切和盤托出。既如此,那麼她給的東西隻怕也未必可信。自己如果就這麼傻傻地把東西交給警方,隻怕反而令傅宗書更反感、更不同意他跟晚晴的婚事。如果……有人自己承認了的話……雖是冒險,但顧惜朝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必須要試一試。
再次回到這金壁輝煌的房子時,顧惜朝的心裏有些緊張,或者其實是興奮,興奮地有些顫顫地發抖,連挽著他的晚晴都察覺出來了。“惜朝,怎麼了?冷嗎?”
微微搖了搖頭,顧惜朝回她個讓她安心的笑容,“不冷,隻是……”“隻是你怕父親又為難你嗎?不會的,惜朝,有我在父親不會為難你的。”晚晴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很用力,似乎隻能這樣才能證明她說的話有多真。
顧惜朝拍拍她的手,替她把落下的前發別到耳後。有很多事情,不是用說的就能夠證明的。晚晴,其實有你在,你父親才更要為難我吧,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等著他送機會給我。既然英綠荷給了我翻身的籌碼,那麼無論是不是有用我都要試上一試。
照樣是有些冷淡有些貌合神離的家族聚餐,隻是這回還多了個黃金麟。席間黃金麟一直不停地給晚晴挾菜,晚晴推拒了幾回終究還是敗在了傅宗書淩厲的眼神之下。恐怕在他們的眼中,他顧惜朝才是不屬於這個家族的人吧,不過也許很快,他會改主意的。
吃完飯後,傅宗書很是客氣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住一晚,顧惜朝毫不遲疑地應了聲好,這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晚晴是欣喜、黃金麟是憎恨,傅宗書到底是老狐狸了,隻是臉色稍微沉了沉,轉而就吩咐傭人打掃客房,兩間。
酃城的夜很深,但不沉,天幕不是深正的黑色,而是淺淺的灰,那是籠罩了城市氣息的天空的顏色,糾纏著一點都不純粹。大廈旁邊灼熱的景觀燈散射著熱量與光芒,忽而近、忽而遠,扭曲旋轉,從天空的東北角畫向西南方,把濃重的暮色撕裂開來又整合回去,仿佛是誰在玩著無趣的遊戲。
如果人生真的是一場遊戲就好了,稍不如意了,就把記錄刪除了重新來過,或者可以找攻略、找代工、尋求遊戲的最佳結果。不管做了什麼,不管有了怎樣的結果,都可以笑一笑丟開,從此不去理會,那是多麼地愜意。可是人生隻有一次,人生的選擇也畢竟不能被當作遊戲,否則這後果又將由誰來承擔。
顧惜朝的心裏很亂,從來沒有這樣亂過,哪怕是在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混亂過。他剛剛從傅宗書的書房裏出來,有些事,其實隻要一點小小的技巧就可以證實,可是證實了之後,他又能做什麼?真的要把那些證據交給警方嗎?那麼,晚晴怎麼辦?自己那麼用心那麼努力為的不就是想讓晚晴的日子能過得好一些麼?可是現在,難道僅僅因為一個剛剛見過才隻一回的人就要違背自己的初衷?或者用那個檔案袋裏的東西取信傅宗書,成為他的得力助手,這樣於晚晴是不是更好一點?隻是……又怎麼過自己的良心關。
桌上有煙,不知道誰準備的,顧惜朝有些煩悶地抽出一根,點燃了狠吸一口,理所當然地嗆到了。他大聲地咳嗽,咳地眼淚都流出來了,咳地晚晴都忍不住跑過來看他發生了什麼事。凝望著月光中晚晴精致的臉頰,他認真地問道:“晚晴,如果我能幫你父親,你是不是會很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