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扒被風吹亂的頭發,正準備升起車窗,忽的看到街邊停著的熟悉車輛——是蘇衡。

示意司機停車,她背上背包,蹦蹦跳跳地跑過去,高高紮起的馬尾在腦後一晃一晃,喜悅的心情幾乎感染了來來往往的路人。

可還沒等她走到跟前,先看到一個穿著得體的女人從一旁的辦公樓下來,十分熟稔地拉開車門坐進去。從蘇紫瞳的角度能看到半敞的車窗裏,女人言笑晏晏地湊過去在男人臉上親了一下。

蘇紫瞳腳步僵住,車子啟動,眼睜睜駛離她的視線。

美麗的夕陽餘暉之中,她一時有些茫然。來往行人絡繹不絕,車聲人流不住喧囂。蘇紫瞳孤零零地站在馬路邊,遲疑地向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隨後很快停下,一瞬間便紅了眼圈。

她還記得午休時蘇衡打來電話,帶著歉意溫柔哄她:“瞳瞳,爸爸下午有事,你放學乖乖回家,明天我們一起去看媽媽好不好?”

“好。”蘇紫瞳坐在教室窗台上,小腿一晃一晃,眯著眼睛撒嬌,“爸爸,明天是什麼日子呀?”

蘇衡低低地笑起來:“是我的寶貝的生日,瞳瞳要長成大姑娘了,想要什麼禮物呀?”

童蔓生病住院之後,蘇衡常年加班,鮮少有時間陪伴她。因此蘇紫瞳幾乎是立刻道:“要爸爸陪。”末了強調:“要一整天!”

可是,原來這些年來,他所謂的忙碌竟然是這樣嗎?

那一刹那,蘇紫瞳感覺自己和母親似乎都被拋棄了。她又驚又怒又難過,可是站在那裏,卻又不知所措。

十三四歲的年紀,驟然發現全心依賴的父親出軌,於她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她的童年父母恩愛,家庭優渥,被保護的太好,婚姻的概念於她就是“從此以後,王子與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如今,現實以最醜惡的嘴臉將她的童真撕裂,在她心中留下一道經久不去的陰影。

眼淚掉下來時,手機也隨即響起,是童蔓打來的。

她被這一通電話勾出天大的委屈,幾乎當街大哭,可想到童蔓的病情,隻能死死忍住,喉間不時溢出一兩聲克製不住的抽噎。

“瞳瞳?”童蔓的聲音很溫柔,“你在哭嗎?誰欺負你了?”

蘇紫瞳:“沒、沒有。”

童蔓道:“媽媽想你了,你來看看我好不好?”

蘇紫瞳忍不住哽咽,她死死咬住舌尖,聲音幾乎扭曲了:“好。”

掛斷電話之後,她一邊哭一邊打了輛車,直奔母親的療養院而去。車上,蘇紫瞳終於無所顧忌的放聲大哭,她滿腔被拋棄的恐懼、被背叛的憤怒,都隻能以這樣的方式來發泄,等一會兒出現在母親麵前,她必須裝出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什麼都不能說。

司機頻頻看過來,見她哭的太傷心,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摸出一包紙巾遞過來:“小姑娘,什麼事這麼難過?”

蘇紫瞳一聲不吭,等到了療養院,她先去公共衛生間洗了把臉,把自己打理好,才強忍著傷心難過打起精神上樓探望母親。

童蔓的病房在五層,走廊盡頭。由於常年居住,病房裏什麼都有,被布置的十分溫馨,不像病房,反而像個小小的家。

蘇紫瞳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時,童蔓正坐在窗前的搖椅裏看書,晚霞中的背影輪廓纖瘦而美麗。床頭的白瓷花瓶裏插著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晚風鼓起垂地窗簾,淡淡馨香被帶至鼻端。

聽到聲音,童蔓回過頭來:“瞳瞳過來,讓媽媽看看——眼睛怎麼這麼紅?”

蘇紫瞳吸了吸鼻子,走過去抱著她的腰,撒著嬌輕聲嘟噥:“有小蟲子,我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