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破爛玩意兒!”老頭伸著指頭指著冷香閣大門,嘴裏不幹淨地罵了一句,眼神凶惡陰狠。
後來的事,人們都說,自冷香閣開張以來,從未發生過那樣的大亂。
那個富態老頭姓陸,就是挑扁擔小販口中“陸家”的家主,陌京城中一米行老板。那醉鬼是陸家的庶長子,青天白日被丟在青樓大門外,陸老板深以此為奇恥大辱,糾結了一幫打手嘍囉尋釁報複。
“不知死活的小娼婦,老子叫你知道厲害!”
陸家行商走市,養的打手都是些目無王法、好勇鬥狠的潑皮。冷香閣的小廝抵擋不過,墨觴鴛上前勸阻,被那陸老板一個耳光扇到地上,兩個嘍囉立刻左右架著她。陸老板叉著腰,嘴裏不幹不淨,逼著墨觴鴛交出傷人行凶的女子。
“冷香閣為何會傷你家公子,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墨觴鴛怒目而視,雖嘴角滲著血絲,鬢角也散亂著,氣勢卻一點也不弱。
陸老板罵咧著,揚起巴掌又要打人,忽然重重一擊砍上他後腰,他腰肥體胖站不穩,嗷嗷叫著臉朝下摔趴在地上。他還以為自己中了刀,嚇得吱哇大叫,手腳並用地翻個身,慌忙去摸自己後腰,一伸手並沒有血跡,他反而愣住了,一抬頭對麵有個女子懷裏抱著劍,看街邊汙穢一般擰著眉盯著他。
沈淵在樓上就聽見了動靜,因著寒症尚未好轉,本也不欲理會,還是有小丫鬟上去報信說,那群鬧事的傷了閣主。沈淵心頭那股無名之火又冒出來,不顧勸阻出了手。
她起先還保留著清醒,劍未出鞘,隻是打翻了陸老板,陸老板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坐在地下仍不斷叫囂著:“打!狠狠地打!打個半死拖出去發賣了!看這小娘們還怎麼猖狂!”
那群打手才不會在意什麼理智,下手都是凶殘狠辣,舉著貨真價實的砍刀棍棒就要砍要殺。沈淵清楚自己的斤兩,鋒刃出鞘,隻以智取為上,先砍翻了挾製著閣主的兩個嘍囉。護院小廝沒了顧慮,紛紛抄起家夥什參與到一片混戰中,好好的一座青樓頓時變成了鬥狠場。沈淵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打暈的,隻記得後腦一陣鈍痛,隱約聽見閣主的驚呼。
陌京城裏永遠年歲漫長,新鮮事一樁接著一樁,從來都不會短缺了。人們日複一日重複著舊日子,聽著新熱鬧,沒有誰會刻意去銘記什麼,從前的事兒也很快就淡忘了。
“凡是錦繡班的人,全都趕出去,東西也都丟出去。”
啟仁十六年夏,冷香閣後院偏院角落裏,墨觴鴛指揮著健婦小廝,將剛剛雇來沒多久的吹彈班子裏,一個彈月琴的琴師打了一頓,下手並不很重,卻刻意砸壞了他的琴,同時將整個班子都趕了出去。
彼時已是夜半,偏院仍然一片燈火通明,墨觴鴛的臉色不善,盯著手下人將那名琴師拖了出去,深深擰著眉心回過頭,朝著冷香閣二樓,某個房間的方向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