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溫顏兒(中)(1 / 2)

溫顏兒在小小屋子裏等了三日,終於也沒見到那負心人。她整日隻蜷著膝蓋坐在地上,不敢出門讓人看見,更不敢讓她娘知道,自己已經破了身子,成了紅倌兒。

剛進冷香閣的時候,她娘還能唱曲兒,如今歲數實在大了,容貌漸衰,常被笑話。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母親受這份欺辱,偷偷去跪求了閣主,讓自己做了花娘。她娘知道後發了好大的脾氣,卻也終究說不出別的話來,隻逼著她發誓,絕對不準丟了清白。

她的確是想信守誓言的,可被亂花叢中迷了眼,到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方才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還以為是她娘來興師問罪了——萬幸並不是。

來人也不說話,她也不想去看,忽然聽見人說話了,聲音涼涼的,像加了碎冰塊的酸梅湯。她抬頭看過去,矮榻上坐著個女子,穿著件藕荷色的窄袖對襟湖絲小衫,係荼白銀線瓔珞裙,襟口露著一抹繡仙鶴的海棠紅抹胸。

這身衣著打扮不像普通的樓裏姑娘,莫非是外麵來的哪家小姐?又莫非……是那負心人家中的正妻嗎?

想著日子總歸還要過,溫顏兒爬起來整了整衣裳,朝著那女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總歸是哪位貴客吧?我這兒也沒備茶,還請您您多擔待。”

“錯了。”那女子盯著她,目光平靜得像兩把小刀子,“我叫墨觴晏,是這冷香閣的花魁。”

女子的話聽得她臉一紅,連耳根都有些發燙。她身份低微又膽小怕事,來冷香閣兩年,雖然聽說過墨觴花魁,卻從沒如此真切地瞧見過。

“做了這麼久的倌兒,還不認得您,是我不對……”

她局促地捏著裙角,囁嚅著試圖化解尷尬,低著頭不敢看跟前的花魁,卻也忍不住瞟過眼角餘光,偷偷打量著。果然,冷麵花魁晏兒,名不虛傳……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就讓人忍不住噤了聲,不敢造次。

“坐吧。”那冷麵花魁又開口了,用目光示意自己坐到矮榻另一側。

她低著頭,垂著手快步過去,斂了裙子坐在小桌另一邊,雙手緊緊地捏著裙子,便是此時才知道什麼叫自慚形穢了……

小姑娘的這副樣子引得沈淵好奇:既然如此怕羞,何至於做出醜事?

好奇之下,沈淵稍側過身,仔細打量起對麵的女子。溫氏生得很標致,頭上梳著雙螺髻,沒戴什麼首飾,額前發際鬆散著,兩側垂下幾綹碎發,天然一對細細的柳葉彎眉,鼻梁小巧秀氣,說話有些溫吞吞的,當得起一句人如其名,有水鄉女兒的溫柔味道。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怎麼就犯了迷糊?”

沈淵顯然在明知故問,隻不過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語氣放軟了些。

“溫顏兒,您叫我顏兒就行。再過倆月也就十五了。”對麵的女子愈發捏緊了裙子,說到傷心處,語氣裏帶了幾分哽咽,“是我一時貪圖富貴,想去做個姨娘,可、可那就那麼容易呢……”

沈淵聽著溫顏兒訴說,看她眼圈紅紅,知道勸也是無用,索性側回身不再看她,隻不冷不熱地與她道:“想哭便哭吧。夫人怕你想不開,叫我來看看你,現在我在這兒,你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哭鬧,別人不會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