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瞧見廳裏的人愣住了,廳裏的人瞧見他們倆也愣住了,一時之間氣氛頗為微妙。沈淵奇怪的是這不同尋常的熱鬧,旁人驚訝的卻是冷香花魁竟然滿臉笑容牽著個男子,還一副要出門同遊的樣子。
兩方相對之下,廳中一人先堅持不住了,盯著花魁的麵孔,忽地跳起身,僵硬地抬手指著她,甚有大驚失色之意。沈淵挑一挑眉,也毫不客氣地回敬一道目光,發覺似乎有些麵熟,再仔細一瞧,差點忍不住在眾人跟前笑出聲來。
“怎麼了?”沈涵拉著她手,自然感覺到她在忍著笑,以至於周身輕顫,不由得側過臉,好奇地低聲問詢。
沈淵維持著表麵平靜,遞了個眼神給自家兄長,卻不著急回答,反而先朝著那麵熟的男子揚聲開口,麵上還帶些譏誚的笑意:“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時隔四年,你竟還敢踏進冷香閣的大門?”
那男子麵色十分精彩,這張麵孔,他可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四年前他遭了飛來橫禍,何止一句憤憤不平抑鬱苦悶,大醉了一場,結果混混沌沌之間看見個披著大紅衣裳、披頭散發的女鬼提著劍就砍……
不知是不是醉酒看錯,那女鬼的皮膚白得嚇人,眼角下有一朵血紅的花,容貌妖冶豔麗無比,一劍揮過來砸得他天旋地轉,等再醒了卻是在大街上,一時之間成了滿城笑料。
“姑娘此言差矣。”此時認出了舊人,他也不惱,壓下情緒,眉眼含笑拱手向沈淵施了一禮,“四年前是在下唐突了,還要多謝姑娘那當頭一劍,讓在下清醒了許多。”其實這四年裏,他也曾數次重進冷香閣,與樓中女子調琴對飲,乃至同床共寢,卻再也沒見過那天揮劍的“妖冶女鬼”。
後來他才打聽到,哪裏是什麼女鬼,反而是這樓中絕色花魁,砍了自己那一下後,冷麵美人芳名遠揚,卻再也不見人了。
今日再見,這傳聞中的冷美人卻是笑語晏晏,一雙妙目秋波流轉,也沒再穿紅衣服……頭發雖然還是散著,比那晚駭人的模樣卻是規整得多,唯獨左眼角那朵花,這回他看清了,竟然和自己一樣,是一顆淚痣,隻不過拿胭脂畫成了一朵花的樣子。
看來,那晚的確是酒醉所致了,把個絕色妙人兒看成了駭人的女鬼,著實令人悔矣、悔矣……
“嗬嗬……”還沒等沈淵答複,垂花走廊上傳來一陣調笑,“我當有什麼好玩的事兒呢,原來這位公子就是四年前,被姐姐一劍砍翻的那位,若非今日親眼見了,我還以為是別人編排姐姐的胡話呢……”
這樣潑潑辣辣的自然是觀鶯,她早就聽見前廳熱鬧,想過來湊個趣,結果剛出門,一下沒動靜了,接著聽見有人說話,趕忙湊過來看個真切。
沈淵懶得理她。四年前她砍翻了人,事後也留心打探過,那個人姓陸,叫陸子青,是個商賈之子,還是很尷尬的庶長子,考科舉中了榜眼,不想入仕的詔書被嫡母給燒了,才會那樣鬱極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