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花魁抬眼,正對上折扇公子一臉得逞的神情,方知自己這副樣子實在不妥,趕緊又斂了神色,冷著麵孔坐到他對過去,幹咳了兩聲掩飾過尷尬。她用餘光丟給對麵一記眼刀,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罷了罷了,本公子也隻是逗逗你,結果你自己先笑了。”折扇公子也覺得好笑,明明眉眼中全是笑意,可還要端著一副淡定又正經的樣子,將那碗罪魁禍首端走澆了花,隨著去試了試水溫,投了一把熱巾子,回來給她手腕敷上:“哪裏就有那麼疼了?你啊,不光是隻狐狸,還是隻矯情的小狐狸。”
沈淵不接話,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敷上熱巾子,握著自己手臂慢慢地按摩,過一會巾子涼了,又去投了一把。如此反複幾次之後,銅盆裏的水也冷了,折扇公子直接把涼巾子往水盆邊一丟,扯了塊新的擦一擦手,坐下就給自己倒酒,順帶翻了身邊的花魁一眼:“行了,現在一點事都沒有了。”
“是,多謝公子。”
沈淵也不嗆他。那種壓抑感尚在,不過至少眼前這一會,這個折扇公子對自己沒什麼敵意。既構不成威脅,又立時三刻無法擺脫,能做的也隻有防備,而非刻意敵對。
折扇公子並不打算就讓她糊弄過去,另倒了盅酒遞到她跟前:“這‘謝’字可不是說說就算了的,晏兒姑娘可否願意,與我再飲一盅青梅酒?”
“我早就說過了,”沈淵瞥他一眼,眼神委屈得恰到好處,“青梅酒多飲容易燒心,我是不能再碰了。”
“無妨,”折扇公子自然有話駁她,“我記得。醒酒湯都叫人送來了,不會讓你再醉酒難受。”
“可是……”沈淵還想推脫,望見對麵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竟也想不出理由了。
青梅酒入喉,還是一樣涼浸浸的。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比初見那晚卻好了太多。沈淵選擇仍然不想太多,靜觀其變永遠不失為上策。
至於折扇公子對自己的輕薄之舉……她仍然惱怒,更覺愧對雪城,可惜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太較真的。譬如她一路陰差陽錯著成了花魁,又緊接著被沈涵找到,何嚐不是一種覆水難收。
她曉得,回不了頭的,也不能在冷香閣裏,當著外人的麵,把自己當成西北的嫡女,輕薄不得、冒犯不得。
“啊——”
青梅酒寒,沈淵盡量一點點地抿,她剛抿了小半盅時,折扇公子已經要倒第二盅,忽然一聲叫喊傳出來湊熱鬧。
此時已算是深夜,本不該有這樣突兀的聲音。沈淵幾乎瞬間一挑眉,將酒盅往桌上一叩就要起身去查看,被折扇公子抬手製止了:“這大晚上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你這樣出去不好看。”
這話另有深意,沈淵聽出來了,臉上淺淺浮起一片紅。折扇公子瞧著她這模樣,愈發覺得有趣得很:“墨觴姑娘,淩某冒昧問一句,姑娘身在冷香,卻為何似乎對男女之事十分羞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