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禍起蕭牆(1 / 2)

西域來的胡姬換去薄紗,絲緞紅綾勾勒出身段玲瓏婀娜。瑪瑙明珠,珊瑚琉璃,光華璀璨不啻奢侈,將兩個女子打扮得光彩照人。觱篥聲聲,如泣如訴,迎合上位主人的喜好,吹的是一折水鄉小曲。

作配的不再是桑圖爾琴。秦箏朗朗,彈出來本是最剛烈的調子,樂伶十指細若水蔥,撚攏抹挑,泠泠相和,亦奏出一卷湖光山色。

兩盞酒盡,沈淵眸底的琥珀色深深沉澱,浮起幾絲難以言喻的光彩,對著熏爐孔上一縷輕煙若有所思。那兩個樂伶善察言觀色,也記住了座上那貴客姑娘的容顏,見她未露喜色反添愁,唯恐禍及自身,兩下悄悄遞了眼色。

她們的擔憂過於無謂,沈淵想著自己的事兒,甚至沒有將那繞梁三日的妙曼音樂聽進耳朵。生在大爭之世,沒有誰可以掩耳盜鈴,獨善其身,冷香閣並非能夠偏安的那一隅,墨觴花魁一腳踏出來,就需得關心關心外麵的風聲。

“淮安,上次我來,你同我說的那件事兒,可查出些眉目了?”

她緩緩回眸,目光清澈得宛如一汪新泉,足夠平靜,也足夠冷冽。黑杜酒的甜美不足以消弭這嚴寒,反使得她眼底鬱鬱沉積累加,愈演愈烈。

州來莊主曾描述得雲淡風輕,不過一幫烏合之眾。而短短二月光景裏,大大小小的明刺暗殺恒生迭起,沈淵的線報耳目眾多,甚至有次意外撞見過。

“我在南城門有間從食鋪麵,掌櫃姓劉,和你家一樣,是我爹帳下的舊人之後。三天前他送進話來,這月初一,他早上正準備開門,櫃台裏麵咕咚滾出個人來,竟是一身夜行打扮。”

沈尹兩個人目光相對,氣氛漸漸變得嚴肅,樂伶的彈奏便開始不合時宜,尹淮安並沒有遣退她們,沈淵也不介意,隻當這兩個戰戰兢兢侍奉的女子不存在一般。

“劉掌櫃膽大,走近了一瞧,那人分明滿身的血,背上好深一道刀傷,已經奄奄一息,救不得了。”沈淵繼續道。

尹淮安不覺蹙眉:“黑衣夜行,重傷藏匿陌生門戶,不像是來行刺的,反而像在被追殺,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正是了。”沈淵頷首,講到生死關卡,秀氣的眉毛也深深擰起:“那個人自知大限將至,倒和劉掌櫃的說了許多。他們那些人的確有組織,個個都是隻認錢的殺手。那個人拿了銀子,要去除掉一個皇子,眼見要得手,忽然殺出兩個絕頂高手,將他生生打落牆頭。王府的侍衛一路追趕,他摔壞了腿,勉強逃到南城門,實在體力不支,情急之下就躲進了鋪子裏。”

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不是什麼見得了光的事情。劉掌櫃的祖上在軍中效力,主帥殉國之後便卸甲歸田,做起舊主的外應。他自小耳濡目染,對其中的因果利害知之甚清,為萬全計,硬是按下了幾天,等著風頭稍鬆,才借著送糖果子的名義,將消息遞進冷香閣去。

“那人沒說是哪一位皇子,就讓掌櫃的將自己丟出去,不要惹禍上身。”沈淵半合眼簾,抿抿唇沉默了片刻,“劉掌櫃說,請我將這事兒告訴哥哥,免得將來朝堂突生動蕩,沈家受池魚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