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荷露雖團豈是珠(1 / 2)

“不想怎樣,覺著有緣,想請你喝一杯。”

柳渠陰仍是笑著。兩個人都沒有動作,截然不同的打扮之下,容顏中的相似愈發清楚。星辰一言不發,小小角落霎時與周圍的人與事隔絕起來,成了某種悄無聲息的博弈。

“怎地?這位大人取敵首級於無形,卻連我個小小女子的一杯酒,都不敢承受了?”酒師主動抬腕斟滿,奉至來客跟前。麵前的男裝女子許久不動,聽見這挑釁的話語照樣按兵不動,如此僵持著,最終還是以星辰的妥協結束了。

“我倒不信,你還能毒死我。”暗衛挑挑眉稍,一飲而盡,心不在焉,烈酒入喉也索然無味:“和水一樣,無趣。”

柳渠陰婉轉道:“大人海量,隻不過第一次來,尋常待客的酒自然無趣。這也不難,若要好酒,不如跟我來,咱們單獨尋個地方,奴家陪大人一醉方休?”

酒師眨眨眸子,努力做出並不自然的風流媚態,落進星辰眼裏,差點起了滿身雞皮疙瘩:“你當我是來戲耍的?你我相見仍是仇敵,何必與我耍心眼,枉費心機。”

“此言差矣……”柳渠陰壓低聲音,吊著嗓子彎彎繞繞擠出字眼,嘴角眉梢高高翹起,“昨日一見,便像上天注定,大人啊……緣分這種東西,從來都可遇不可求,不如隨我來,接我一杯酒。”

酒師的做派被星辰看不慣,說的話也像顛三倒四,暗衛緘默不語,起身便欲走,耳畔卻有柳渠陰的聲音窮追不舍:“你殺了她,我也殺了她。我們,都是劊子手。”

星辰周身一戰栗。

萬幸,歌舞喧鬧,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她忍不住轉身,四目相對,電光石火,高手之間的淩厲交鋒很多時候沉默無聲,拚到最後搏的全是定力。星辰更喜歡刀光血影之中見真章,對於這種寂靜的碾壓頗感頭痛。

於是莫名其妙地,她竟然敗下陣來。

的確很奇怪,明明可以選擇火速離開,不過是睡一覺的功夫,再多少奇怪離譜的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後,等著明日的太陽升起來,自己還是主子身邊沉默寡言的暗衛,隻知生死,無喜無悲。

莫非,真被這討厭的酒師說中,世間有太多上天注定的東西,彼此都是凡夫俗子,無從預測,無法改變,無力逃離,隻有順從。

月明星稀,無風無雲。

酒窖裏沒有炭火暖盆,柳渠陰架起一座燙酒的紅泥小爐,再關緊了門窗,倒也不算很冷。兩個人就地相對盤坐著,地上隨便鋪上舊草蒲團,隨著炭塊爆裂細碎劈啪,酒香漸漸彌漫開來,暖紅色的火光照著,臉色再冷若冰霜,也憑空填補進柔和。

柳渠陰專注於手上活計,慢條斯理不先開口,星辰也是一般無二,僵局便難以打破。她們不是朋友,坐在一處本就尷尬,窺探人心本都是家常便飯,此時卻棋逢對手,誰也占不到上風去。

白瓷素盞,樸實無華。

星辰還是抿了一口,果真香醇非凡品,她年輕時也識遍天下美酒,可想而知是柳渠陰的私藏。酒師見狀,笑稱,過了昨夜一遭,還敢喝下自己燙的酒,大人果然好膽色。

“俗塵染世,誰不是一腔英雄氣短?非得條條框框蕩然無存,才堪堪保全自身,可惜呀……你奈我何?孤勇血氣一上湧,我鼻尖也久日不識花。大人,你牙關咬得山崩地裂,也咬不住油盡燈熄,不如再飲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