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避雪(下)(1 / 2)

這聲調很平,又分明在蓄意挑釁,硬要這個女子自己挑破引子,好辯解一句是她先要動怒。冷香花魁深諳這點把戲,索性假作不察,扶著兜帽抬眼,透過傘緣迎麵對上。

“淩公子,別來無恙。”

冷美人的儀態無可挑剔,婉轉一記屈膝萬福,真個如芙蓉臨水。她屬實想不到了,怎麼尋常來一趟長生觀,還能撞見折扇公子。世歡樓外,他們的相處已經到了冰點,現在就算是狹路相逢,點頭略過當作路人就算了,對方偏要說笑,她可不想接。

“我的確無恙。下著雪,你怎麼出來了。求神拜佛的事兒不必急於一時,養好身子才最要緊。”

花魁態度冷淡,折扇公子倒不在意,還肯放下身段,主動關切兩句。緋月和緋雲兩個左右貼身守著,又有小廝在後跟隨,折扇公子身邊卻隻一個長隨撐傘伺候,場麵一時間甚是有趣。

沈淵不意發難,便微微頷首,客套道:“多謝公子關懷。長生觀好風光,來了也不隻能求神拜佛——今年的雪格外美,想必是三官降福於蒼梧,待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你很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阿晏。”折扇公子斂斂眼皮,不經意走近了半步,隨即又閃回去,保持一個不會叫她太反感的距離:“雪景是好看,可算算日子,長生觀的檀香梅該開盡了。罷了,你不想說,我不問便是。”

折扇公子的態度出乎花魁意料,即使仔細瞧過去,對方也不像在作假,刻意叫她放下戒備什麼的。上次世歡樓一別,過去多少時日了?沈淵一下記不清,總之……不算短了吧。

足夠她守著自己的冷香閣,過太平安靜的日子,將這個過客連同他所帶來的不愉快,通通遺忘在腦後。畢竟已經年下,馬上要萬象更新,帶著氣惱過年總不好的。

耳邊對方還在言語,試圖同她解釋前次的不愉,無非是家事煩擾之類。她隻管一一接下,報以禮貌的微笑,偶爾回句“無妨”——人不煩她,她不犯人,快些應付過這場遇見,今後各歸各路,各奔前程去吧。

聽上去,大約折扇公子也是如此的,不像從前那樣咄咄逼人,還知道她不喜歡親近。他穿一身墨藍的袍,披著錦緞的氅,沒像第一次在長生觀遇見時那樣巧合,花色如兩個人提前商量好,周身的氣勢卻削弱了,想來時無意爭鋒,隻為寒暄。

這般揣度著,沈淵有意維持客氣,仍點點頭回了一個笑臉,道:“多謝公子體諒。真不巧,公子看,這雪是越下越大,阿晏得回去了。道路難行,公子若沒別的事兒,也請早些回吧。”

“我從世歡樓來,玉先生的茶是上乘,可惜人不在店中,自上回一曲《長生殿》落幕,先生也放出口風,這一年不會再登台了。”折扇公子忽說起旁的,顯然不想草草辭別:“我似乎聽說,墨觴姑娘初來陌京時,也曾在棠棣院暖場,不知是否如此?”

“確有此事。那時候阿晏不知輕重,聽聞棠棣院群英薈萃,便貪心想去一飽耳福,誰承想,自己也按捺不住獻醜。”冷香花魁並不反感提起往事,彼時的場景曆曆在目,還勾出她一個發自肺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