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默默點頭,看著盛秋筱和人說完了話,左右張望,瞧見花魁娘子主仆便跟上樓來。秋筱不問為何不回園子,看向花魁的神情也不似在外時懵懂,可見沈淵所猜不假,二人都是玲瓏心腸,難為了要彼此假作糊塗。
“我會再問水芝,春溪是如何去的。”沈淵張開手,由丫鬟為自己更衣,背對盛秋筱道:“你無需過分傷心,於春溪而言,活著或許更是煎熬。”
房間裏點起火爐,緋雲前後打點,下頭的小丫鬟送來暖籠,裏頭放著溫溫的甜茶。沈淵一向最喜歡,今天卻擺擺手推開了:“山莊的羹湯甜蜜,我已經用過了,吃不下更多。秋筱,倒是你,來一杯吧。”
盛氏不推辭,點頭謝過,小啜一口,湯底是玫瑰花茶,兌進牛乳,撒了用雪花糖煸炒的碎芝麻,唇齒生香。花魁娘子換了出門衣裳,隻作家常襖褲,鬆了發髻坐到妝台前,緋月才打開屜子取出桂花油,篦子已經被秋筱拿過,輕車熟路開始為花魁篦頭發。
“若沒記錯,姐姐的藥還沒吃完,就接二連三碰上事兒,奴婢為姐姐篦一篦頭發,多少鬆絡開來,晚上就能睡個好覺了。”
爐中沒有熏香,桂花油的氣味逐漸彌漫開來,隨著炭火溫度上升,卻難以如盛氏所言,讓花魁心中好受幾許。她們始終沒見到墨觴夫人,丫鬟前去問候,回話說,閣主新年勞碌,叫姑娘們自行玩樂去。
既是由水芝經手的,當然有夫人授意,一錘定音,於是春溪的身後事要如何處理,便與沈淵毫不相幹。墨觴鴛早不是女孩年紀,不會像她們兩個一般,還要鬱鬱一陣,雷厲風行交代了水芝不得聲張,作惡的小廝已經被發賣,還有個祝遠靜,挨過二十大棍,尚關在柴房裏。
“等會兒用過晚飯,你替我去趟柴房,看看那個叫什麼……哦,遠靜的,告訴她,春溪死了。”
菱花鏡中美人麵孔平淡冷漠,如同在講一隻貓兒狗兒,說罷抬抬下頜,點向妝台桌麵角落裏的首飾匣子:“最下頭有支琉璃步搖,菊花式樣的,你拿出來帶給水芝,告訴她,給春溪置辦得體麵些。”
盛秋筱手上停頓,並不十分理解,又不好貿然質疑,隻能等著花魁娘子自行開口:“奇怪麼?冷香閣的花魁墨觴晏,本是副鐵石心腸,卻忽然間,肯對一個微不足道的歌女慷慨解囊?”
“奴婢不敢,小姐慈悲。”盛秋筱低下頭,口中賠著不是,加快速度為花魁梳好了頭發,照吩咐將步搖好生收進腰間荷包。沈淵嘴上得了痛快,心中並不真正生氣,拉著盛秋筱坐下,同她賞玩新買的青金簪——“先前是我拿你打趣,這簪子你戴著,確實有些顯得老氣,你若不喜歡,回頭拿去當賣了,換點兒銀子在手裏,或自用,或接濟你姐姐,都是好的。”
“姐姐一番心意,哪能便宜了當鋪?”盛秋筱巧笑嫣然,“我可打定主意好生收著,現在不相宜,就等以後年紀大了,再戴上就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