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進來這些年,還是學不會乖覺。”
東宮正妃鳳冠高戴,看見妾室頭上有傷,立知是又惹了太子不快,心中難免不虞,客套幾句讓宮女領下去擦藥,看著人走遠了,回身與陪嫁侍婢抱怨道。
“小姐別動氣,她就是那樣的人,整日裏陰著臉,好像誰虧欠她似的。”婢女扶著主子坐下,端來一套粉彩萬字不到頭蓋碗:“晚飯小姐就說沒胃口,奴婢煮了牛乳茶,溫溫的正好入口。”
陪嫁婢女名喚繡雪,是太子妃奶娘的女兒,兩個人出生隻差四個月,自小伴在一處長大,主子一朝選進東宮,婢女也成了有頭臉的姑姑。
太子妃道:“我如何能吃得下,太子與我雖為夫妻,這幾年卻越發話少,我總見他愁眉不展,想與他解憂,竟不知從何寬慰起。”
她不是太子選定的妻子,也不是皇後中意的兒媳,麵都沒見過一次的男女僅憑著聖旨拜了天地。都說太子夫婦相敬如賓,那背後無數個死寂般的夜晚,她都不知該與誰訴說。
儲君難當,儲妃的位子更不好坐。
後族崔氏敗落,當朝貴妃眼瞅著已是強弩之末。王皇後在潛邸時,長子胎死腹中,大受刺激,鐵了心要為太子選一位出自王氏的妻子,然則聖意不可違,崔貴妃的姑母嫁給海寧康家,康姑父有位堂房的侄孫女,乳名承君,正與太子年貌相當。據說,皇後在紫宸殿外跪了三日,仍然攔不住明黃聖旨降下紅牆,九尾鳳凰輦轎抬了康承君入宮,新婚夫婦跪拜高堂,王皇後掐破了手心,硬是不肯接杯敬茶。
啟仁帝敬重發妻,卻自那日起,兩月沒有踏足高陽台。
皇後對太子妃人選不滿的流言比聖旨先傳到康家,康承君的父親從國子監回家,來不及換下官服,先將嫡次女叫到跟前。
康大人說,此去凶險,萬望太子妃娘娘明哲保身,事事多隱忍,少出頭:“我康氏一族,既與崔貴妃有親,此番你進攻,少不得受皇後為難。做父親的官微言輕,護不得你,你要切記,康家是臣,不可能因你入宮事主,就成了一門真的皇親國戚。”
“父親知道,我進宮必不為皇後所喜,所以自成婚起,我處處謹小慎微,萬事不與人衝撞,也算僥幸保全了性命。可是,太子與我夫妻情分淡薄,一年之中留宿的日子,竟不足兩月。”太子妃聲音哽咽:“我隻怕長此以往,韞華堂就要易主了……”
鳳冠流蘇裝飾下的眼角微紅,鳳冠的主人雙手顫抖,幾乎握不住蓋碗,繡雪連忙接穩,又疊好絲帕為康氏拭去淚痕,寬慰道:“小姐還年輕,咱們隻要穩住了陣腳,等熬出頭,往後的好日子長著呢。小姐,您嫁的是一國儲君,這點子委屈算什麼,將來您成了皇後,母儀天下,那些情分呀、恩愛呀,都不如坐穩鳳位來得實在。”
繡雪是家生子,跟隨二小姐陪嫁進姑爺家是她的命,卻沒想到自己的主子會嫁給太子,一夜之間雞犬升天,繡雪的心思也跟著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