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梅林蓋滿白雪,碧桃領著青芽、翠菊打清掃石子路,綠柳夜裏洗衣裳沒掌燈,不小心滑一跤跌了腿,留在屋裏幫兩位大丫鬟伺候花魁娘子。梢間書案上墨跡已幹,被緋月按照吩咐收在屜裏,瓶中的梅花枝有些枯了,碧桃剛出門就折好了新的送回來。
沈淵穿著件落英淡粉雙宮綢白狐裏子襖,海棠色交領疊綴素緞,下搭絞金絲繡淺黃銀杏葉菽紅百迭裙,坐在菱花鏡前梳頭上妝。樓裏新到一車外省的曬幹玫瑰花,墨觴夫人叫水芝送來園子兩包,燒了水涼到溫溫的,將巾子泡在裏麵,敷在臉上可以養顏,午睡起來沈淵已經用過,又擦好清露香膏,緋月選了盒珍珠玉屑粉,撲在臉上細薄輕白,胭脂用木樨浸水化開,以指腹蘸了,由深及淺暈在腮頰眼角,嫣然嫵媚,燦若雲霞,是以稱作“飛霞妝”。
今兒已經是初五,正月裏頭幾天要麼犯懶,要麼有旁的事耽擱,沈淵一直沒能去長生觀拜一拜,昨天夜裏臨睡前終於下了決心,早起便叫緋月去前麵回了墨觴夫人,等睡過午覺,她要帶盛秋筱一起上山。
香爐空著,照沈淵的意思沒有熏香,因著這幾天她總換香料,各種配方味道混雜,又不曾停,正好趁出門的工夫散一散。
梢間臨窗架上小銀銚子,裏麵滾滾煮著杏仁茶,綠柳看火,提前用湯婆子熱好棉花套,鋪在出門要用的暖箱裏,外麵再裹上厚緞,等杏仁茶煮好便盛進隨行小壺,連同茶杯用棉布包好放進箱中。
緋雲站在主子身後,替她打散了頭發,梳成精致的朝雲近香髻,發底橫簪四尾點翠鳳頭釵,每尾末端鑲嵌滴珠南紅,鳳口銜金絲軟流蘇,掛一顆拇指大的珍珠;腦後別兩支如意雲頭和田玉簪,正是沈涵從西北送回來的那對海水紋。珍瓏館賣首飾喜歡成雙成套,那點翠釵本還配個項圈,圈口呈鳳尾樣,翠鳥羽毛熠熠生輝,連接一整塊南紅雕的小鎖,另有對耳墜,整套下來流光溢彩,沈淵覺著過於華麗,並不經常戴。
原本去長生觀參拜神明,照例該打扮得素淨些,她轉念想到還在新年,仍然穿了鮮豔衣服,隻將口脂塗得淡了,耳墜子樣式也簡單,銀鎏金珊瑚蕊五瓣梅和那對海棠釘相得益彰。
外麵碧桃來報,已經掃完了路上的雪,沈淵正對鏡描鳳稍,沒理會,由緋月出去安排,叫她們三個去小廚房拿盤點心歇一歇。鶴羽大氅掛在對麵梢間,昨晚就拿出來準備著,緋月正好一並抱回來,給沈淵係上。
“姑娘生得漂亮,真是怎麼打扮都好看。”雪白風毛有幾縷粘在束帶上,緋雲一絲絲整理平順,退後兩步打量自家主子,眼睛亮晶晶讚歎道:“當年姑娘一身紅裝動京城,私下裏倒不怎麼穿了,今天換上大紅鶴氅,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看直了眼呢。”
緋月遞過來手爐,笑罵:“死丫頭,淨胡說,姑娘是坐車出門,就算到了山上,人家都一心想著拜神仙,哪有到處亂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