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三 楊花落盡子規啼(中)(1 / 2)

沈淵為難道:“媽媽可是想左了,我雖住在這裏,卻也是沒名沒份,似乎還不如杜鵑姑娘,怎好去管她的事兒,萬一惹來將軍惱怒,再將我趕出去……”何為恰到好處的欲言又止?花魁娘子將這一神態詮釋得淋漓盡致,成功唬住了賀媽媽。

親哥哥屋裏的事情,沈淵作為未出閣的小姑子,尚且不好插手,如今的身份又頗為好笑,真不知婆子如何想的,居然求告到她跟前。賀媽媽似乎不甘心,餘光總留意著主院的方向,偷偷瞄了好幾次,沈淵看得出她沒有惡意,將軍府少有女人,更缺少鎮得住的當家主母,隻怕賀媽媽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想想那副孤零零的牌位,那凋零得悄無聲息的女子,冷漠如花魁娘子,亦不由得為之扼腕。

假使高氏姑娘猶在,熬過了邊塞苦寒,跟隨沈涵來到溫暖如春的中原,兄長尋到自己時,也不再是孑然一身。沈涵從不與妹妹言說,將苦澀都壓在心底,關於亡妻的那些回憶統化作身後沉重卻空乏的文字。當塵封往事被開啟,縱使時移世易,沈淵仍能捕捉到隻字片語中包含的溫情。

那是在天比翼,在地連理,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人世間彌足珍貴的畫麵。

“怎會呢,怎會。”賀媽媽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擺手道:“不瞞小姐,府中的下人都有一份分明,從您進府那日起,將軍待您如何不同,咱們是看在眼睛裏。其實當晚,杜鵑就鬧起來,嚷嚷著頭痛腳痛,請將軍去陪她。將軍念舊,沒有和她計較,可轉眼就吩咐老奴,多派人手將小姐的院子看牢,身邊也要常常跟隨,不能讓杜鵑姑娘擾耳。”

緋月端來一個小盅,拿勺子汲出金黃色的湯汁,吹溫了送到沈淵麵前:“小姐,安神湯好了,仔細別燙著。”

紅花與酸棗仁、鮮百合為伍,加足足的幹棗和雪片糖,燉出來滋味甘甜,與其說是湯藥,更像是一道甜水。婆子可不知道那麼多,眼見小姐捏著勺子,隻是一味地在碗裏攪合,良久才抬起頭,似是終於拿定了主意。

“這樣吧,賀媽媽,你既然來了,還陪我說了這麼會子話,我就不能讓你空跑。”沈淵道,“我到底年輕,資曆又淺,和杜鵑姑娘都沒有打過照麵,貿貿然上門去管教,人家也不會服氣。不若等明兒,我見了將軍,好生問他一問,要將軍給我一句準話,以後是誰約束著誰,也算師出有名。”

不待賀媽媽再說什麼,沈淵低頭飲湯,安神藥下肚,便是到了主子該休息的時辰,天大的事兒也明日再議,賀媽媽隻能說是,被兩個丫鬟客客氣氣地送出院子。等走出十來步,婆子回過頭,女孩們早就不見了,小姐的院子也落了鎖,滅了燈光,四下寂靜,鴉雀無聲。

高門大戶的奴才也是人兒精,如何看不出將軍這位新寵的表演?賀媽媽除了搖頭歎氣,其餘什麼都做不了。杜鵑輕薄張揚,嘴巴刻薄,看著很厲害,實則就是個紙老虎,風一吹就倒;新來的小姐整日病歪歪,麵無血色,藥不離口,走兩步便喊累,可真真切切有些算計。